大漢第一太子!
神情略有些期待的發出一問,劉盈望向張病己的目光中,也是不由自主的帶上了些許自豪。
——今年渭北的糧食產量,早在開春之前,就已經在丞相蕭何領頭之下,得到了最終的預測值。
如果不出意外,如天災人禍之類,今年渭北的平均畝產,將達到至少四石以上!
劉盈心裡也十分清楚在彆的事情上,朝堂或許會放衛星;但在這種關乎切身利益,關乎國庫收入的事情上,朝堂絕對會秉承‘寧願算少,也萬萬不能算多’的原則。
所以在劉盈問出這個問題之時,劉盈心中,就早已有了答案。
不過,劉盈還是選擇問出這個自己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答案的問題,並滿懷期待的等候起了張病己的答複。
聽聞劉盈這一問,張病己倒是沒聽出來什麼不對,隻稍一琢磨,嘴角便緩緩朝著耳根的方向咧開來。
“嘿。”
“嘿嘿!”
不由自主的傻笑兩聲,張病己的麵容之上,也是緩緩湧上了些許激動,和對美好未來的崇敬。
“不敢瞞殿下,約莫四十年前,秦王政修得鄭國渠之時,小老兒尚不過而立之年。”
“小老人仍不敢忘鄭國渠修成當歲,凡自渠得水,而灌自家田畝之農戶,秋收皆得糧,足六石有餘!”
說著,張病已不由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又麵帶欣喜的捋了捋頜下髯須。
“隻可惜當年,小老兒不過一黔首,又無甚武勳,隻坐薄田二十畝。”
“然縱如此,小老兒亦自此薄田二十畝,得糧近一百五十石······”
滿是懷念的道出這番追憶之語,張病已不由悠然長歎一口氣,麵帶唏噓的稍昂起頭,望向不遠處,仍稍顯荒蕪的田野。
而一旁的劉盈,也是隨著張病己這番話語,而陷入了短暫的驚詫之中。
“二十畝田,得糧一百五十石······”
心中暗自思慮著,劉盈更是不由將雙眼,也緩緩睜大了些。
二十畝田,收獲一百五十石糧食?
——平均算下來,這可就是七石以上的畝產!
再換個說法四十年前,鄭國渠修成當年,張病己家裡二十畝田,就收獲了一百五十石糧食;
而在過去這幾年,關中絕大多數百姓,都坐擁百畝良田,其收獲,也不過是二百石上下。
也就是說四十年前的渭北,隻需要二十畝田,就可以收獲一百五十石糧食;而現在的渭北,要想同樣收獲一百五十石糧食,卻需要七十畝,乃至八十畝田!
說的再簡單些,就是在過去這四十年當中,渭北的平均糧食產量,已經降到了最初的三成,甚至二成······
“空得鄭國渠,而不知修繕、掩護······”
“秦,合該二世而亡!”
麵不改色的在‘暴秦’的墳頭上再扣下一個屎盆子,劉盈便隱隱咬緊牙槽,擺出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
倒是張病己聞言,隻微笑著低下頭,悄然將話頭一轉。
“鄭國渠初成之時,渭北多鹽鹵、沙澤之荒地,從未曾為人所耕。”
“得鄭國渠之水滿灌,又得百十年累積之肥力,得六、七石之畝產,自非無故。”
“後渭北之民愈多,開荒之田畝愈廣,又累年耕作,田畝肥力漸失,終得畝產四、五石,亦可謂‘豐收’······”
說到這裡,張病己便輕笑著側過頭,望向劉盈那若有所思的麵龐,由衷的笑著一點頭。
“今歲,得家上修渠之功,渭北之田畝,當可得足水以灌田。”
“及糧產,雖不至秦王政之時,畝產六、七石之地,然四石餘,當非難事······”
聽聞張病己麵帶感激的道出此語,又朝自己微微一拱手,劉盈也是靦腆一笑,趕忙抬手一回禮。
“老者之讚,小子萬不敢當。”
“不過父皇君臨天下,勞天下事之繁雜;小子身為人子,得父以大事相托,方稍分父皇之憂,以略儘孝道而已······”
“及小子孝父之行,竟偶使渭北民得糧愈豐,此,不過父皇明見萬裡,澤及天下而已。”
“身為人子,又為君之臣,小子,萬不敢代父皇,而受老者之讚······”
聽著劉盈這一番絲毫不帶虛偽的自謙之語,張病已麵色稍一滯,終還是笑著連連點頭,卻並未再開口。
——一個能乾的太子,或許足夠讓人期待。
但與‘能乾’相比,一個孝順的太子,無疑更讓人安心,也更讓人覺得心裡踏實一些······
“陛下仁義愛民,輕徭薄稅,更授民田爵;太子亦先修渠,後又平抑關中糧價······”
“嘿······”
“合蓋劉氏得天下,合蓋劉氏,王天下億萬生民、黎庶啊······”
滿是感懷的在心中發出一聲感歎,張病己便輕笑著遙望向田野,神情中的幸福和崇敬,更是愈發強烈了起來。
倒是劉盈,見張病已不再開口,卻並沒有舒心享受這難得的靜怡,悄然一開口,又問起了另外一件大事。
“今修渠事畢,渭北民之農耕事,便當無大虞。”
似是自語般發出一聲輕歎,便見劉盈將麵上笑容悄然斂回些許,略有些嚴肅的側過頭。
“然小子前時,得坊間一俗諺,曰穀貴害農,穀賤傷農。”
“小子聞而查之,終得解此諺之意,乃糧商惡賈低買高賣,掠剝民財之故······”
說到這裡,劉盈不由自嘲一笑,稍將身體側傾,指了指側肋處的傷口。
“小子年幼,於國事不甚熟稔;初知糧商於農戶之弊,隻愚欲儘除糧商。”
“不料此僚窮凶極惡,為保財路不失,竟膽大妄為,於父皇百年之後,神主長眠之長陵之外,悍然行刺於小子······”
說著,劉盈便將姿態調整回正常,又是搖頭一笑。
“往年,小子每於國事有惑之時,父皇多有訓誡,曰治大國,如烹小鮮;重大之事,不可不顧末節,微末之事,又不可視之過輕。”
“隻小子愚鈍,往十數歲,皆不明父皇之敦敦教誨;一朝遇刺,險命喪黃泉,方頓悟父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