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漢開國二十功臣’,沒有進入這份名單的其餘七人,也基本都是由於各種原因,根本沒辦法隨軍出行。
——開國第一侯蕭何,身丞相之重擔,又是六七十歲的年紀,總不能跟劉盈‘返鄉祭祖’吧?
第三位的駙馬爺宣平侯張敖,本來就是個含著金鑰匙出身的王族,劉盈再怎麼著,也沒法帶著這麼一個沒用的姐夫出征。
第七位的魯母侯,那就更彆說了。
——魯母侯的爵位,本來是該封給開國大將奚涓的!
隻不過,傳聞中勇冠三軍,從來不知道‘退’字怎麼寫的猛將奚涓,恰恰在漢室鼎立的前夜戰死沙場。
漢室鼎立之後,天子劉邦對奚涓萬分想念,又哀痛於奚涓亡於國祚未立之時,便總想補償奚涓。
怎奈奚涓一生征戰沙場,竟沒來得及留下一兒半女,就死在了漢室鼎立的康莊大道之上……
無奈之下,天子劉邦最終,還是將奚涓生前的武勳打了個八折,折算成四千八百戶食邑,將爵位封給了奚涓的老母。
所以漢開國功臣排行第七位的魯母侯,其實是一位不比劉邦小多少的老嫗······
第八位的汝陰侯夏侯嬰,自是不用多說劉盈再不懂事兒,也不能帶走天子老爹的禦用車夫。
剩下幾人,情況則稍有些特殊。
排名第十四位的清陽侯王吸,往年於戰場上身受重創,如今已是徹底退休,在家療養狀態;
第十五位的廣平侯薛歐、第十七位的陽都侯丁複,則都還在邯鄲,進行著平定陳豨的收尾工作。
至於最後一位,也就是排名漢開國功侯第二十位的梁鄒侯武虎,或許算不上什麼青史有名的人物。
但作為一個有過一次失敗經曆的穿越者,劉盈卻十分的清楚梁鄒侯武虎,正是時刻護衛於老爹左右,被朝堂私下稱為‘得郎中令之實,未得郎中令之職’的禁軍統領!
很顯然,作為太子的劉盈,也不可能帶走老爹劉邦的禁軍統領。
這樣一來,呂雉給出的這份名單,所透露出的用意也就很明顯了。
——但凡是個有名有姓兒,並且還能走得動道兒、揮的動刀的,我兒都得帶走!
劉盈甚至非常懷疑在最初的名單中,汝陰侯夏侯嬰和梁鄒侯武虎的名字,或許也被母親呂雉納入了考慮範圍之內·······
“唉······”
“可真是······”
暗自苦笑著搖了搖頭,劉盈便稍抬起頭,望向呂雉那倔強身影的目光,也緩緩複雜了起來。
對於母親的用意,劉盈自是沒有絲毫戒備,甚至是沒有絲毫反對的立場。
——劉盈手中的‘請將’表有多荒誕,就意味著皇後呂雉,有多麼在乎劉盈!
感受著如此濃濃愛意,劉盈自是感動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挑錯?
但從禦階之上,天子劉邦那黑的能滴下墨汁的麵色就能看出劉盈的擔憂,也並非沒有道理······
“皇後可真是給朕,備下好大一個驚喜啊?”
“嘿!”
“如今朝中,可用之將帥尚不足十人;皇後一開口,這便是內起帥於長安、外調將於關外,林林總總近二十人······”
心中氣急,劉邦也顧不上再假裝是在跟劉盈商量,而是直接將冒頭,指向了這份名單的幕後黑手。
卻見呂雉聽聞此言,隻慢條斯理的將衣擺鋪回腿上,又稍發出一聲短歎。
“唉~”
“陛下所言,倒也有理。”
“隻太子返鄉祭祖,乃外朝之事,妾不過後宮主······”
“此事,自是陛下說什麼,便是什麼······”
神情極儘淡然的丟下這麼一句話,呂雉便似是什麼都沒發生般,將渙散的目光,投降了麵前的木案之上。
見呂雉這般架勢,劉邦心中惱怒之餘,也頓感一陣無力湧上心頭。
作為結發夫妻,劉邦對於呂雉的脾性,實在是不能更了解了······
劉邦很清楚這份名單,或許還有那麼一點空間,讓劉邦就一兩個人選做出改動。
但若是劉邦直接搖頭拒絕,甚至是在這份名單上改動超過三成,那此刻,口口聲聲說著‘妾後宮主,不管宮外事’的皇後呂雉,立馬就能把劉盈關在太子宮!
——親媽關兒子禁閉,這事兒所破了天去,也沒人能挑的出錯!
意識到這一點,劉邦縱是心中萬般不願,也終還是強自平靜了下來。
隻不過,劉邦被呂雉勾起的怒火,卻在片刻之後,儘數以‘眼刀’的方式,投注在了劉盈身上······
“罷了罷了!”
“太子返鄉祭祖,關乎社稷,茲事體大!”
“旁的,朕都允了!”
語調滿是埋怨的道出這句‘我忍了’,劉邦又朝劉盈狠狠一瞪眼。
而後,便到了劉邦討價還價······
不。
到了劉邦,劃出底線的時候。
“陳豨之亂未平,月內,樊噲、周昌二人,還無暇自代、趙抽身!”
“周勃、陳平,朕留有他用。”
“餘者,太子皆可帶去。”
“天子節、虎符、詔書,糧草軍械、弓羽箭矢,南軍三部校尉、關東諸侯國兵······”
麵色陰沉的說著,劉邦終還是滿懷不甘的一咬牙。
“朕,皆允了!”
滿是惱怒的道出此語,便見劉邦陡然站起身,不忘稍發出一聲悶哼!
見劉邦答應下將帥人選,以及後勤物資、軍隊調動等問題,劉盈麵色也不由一喜。
卻見劉盈身側,呂雉卻是眉頭稍一皺,似乎對這個結果,還並不是很滿意。
“周昌、樊噲二人,當平陳豨,倒也罷了······”
“周勃、陳平二人,陛下欲做何用?”
隻此一語,直惹得劉邦起的吹胡子瞪眼,恨不能將呂雉活生生瞪死在原地!
——朕都做了這麼大的讓步,還不知道知足?
極儘的惱怒下,老天子甚至隱隱發起抖來,隻快步走上前,從禦案上抓起一卷被拆封過了奏報,一把扔向了禦階之下。
“皇後一看便知!”
用儘最後的力氣,從緊咬的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勉強不算咆哮的話,劉邦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胸中怒火,冷然一拂袖,氣衝衝朝著殿後的方向走去。
——在呂雉身上,劉邦感受到的,隻有憋屈!
此刻的劉邦,迫切需要找一個能使自己念頭通達的地方,好好發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