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自椒房出,殿下是心有所思,奴叩拜請安,殿下亦置若罔聞。”
“老奴也不敢驚擾殿下,便自殿下出椒房,恭隨殿下身後······”
再次聽到春陀那久違的尖銳嗓音,劉盈麵上,卻是不由湧上一抹尷尬之色。
——合著這小太監,從椒房殿便一路跟著自己了······
回過頭,看著已被甩在身後數百步外的椒房殿,又想起春陀那句‘奴叩拜,殿下沒看見,奴請安,殿下也沒停招’,劉盈的麵色,也稍有些僵硬起來。
但很快,劉盈便調整好了麵容,裝作沒事兒人一樣回過身,繼續朝著自己的太子宮走去。
——就算再親近,春陀,也隻不過是個太監而已。
尤其是當今天子劉邦,那是出了名的厭惡太監群體,就更使得劉盈,愈發注意起了自己對這群可憐人的態度。
不然怎麼著?
總不能劉盈堂堂太子儲君,因為無視了春陀,就跟這個小太監低頭認錯吧?
一笑而過,甚至全當沒聽見這句話、全當這事兒沒發生,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但走出去不遠,劉盈的腳步,便又減緩了下來。
“嘶······”
“不對啊?”
麵帶孤疑的回過身,將春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劉盈的眉頭,便不由再次皺起些許。
先前,劉盈還沒想起來自己的太子宮鳳凰殿,可是在未央宮之內!
而未央宮,雖然名義上是皇後呂雉一人的宮殿群,但除了呂雉,也還是有一些後嬪、姬妾,居住在一些小的宮殿。
如此一來,身為太子宮太監頭子的春陀,就斷然沒有隨意出鳳凰殿,在這未央宮內到處走動的道理。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不方便。
劉盈十分確定春陀絕對能看透這其中,所暗含的一些不可明言的忌諱。
可即便如此,春陀卻還是沒有選擇在鳳凰殿乖乖等著,而是在聽到劉盈去了椒房殿之後,莫名其妙的跟去了椒房殿······
想到這裡,劉盈望向春陀的目光中,便陡然帶上了一抹這種。
“可是有何要事?!”
·
片刻之後,司馬門外。
看到春陀的身影自司馬門走出,本三三兩兩散落在宮門附近的數十道身影,便不約而同的朝宮門方向聚集了過來。
待眾人將期待的目光,撒向宮門外駐足而立的春陀,春陀才稍按捺住緊張的情緒,又微微清了清嗓。
“啊嗯!”
不等春陀開口,卻見一位中年貴族快步上前,甚至毫不忌諱的遞出去一塊金餅,嘴上不忘問道“可是殿下召吾等入宮?”
在看到金餅的那一刹那,春陀的目光中,陡然湧現出一抹肉眼可見的覬覦!
但眨眼的功夫,春陀便強自收起了心中的貪婪,淺笑著伸出手,對那手持金餅的貴族遙一虛推。
“公美意,奴受寵若驚。”
“隻殿下於宮中有製凡鳳凰殿之內寺,膽敢受金者,皆削一指,而後逐出宮······”
輕聲說著,春陀不忘用右手摸了摸左手小指,旋即苦笑著對那貴族稍一拱手。
“如此美意,奴,實不敢笑納,還請公收回······”
滿是卑微的表示自己‘不敢受賄’,春陀便沒再注意那貴族,而是正過身,對雲集殿門外的眾人一拜。
“諸公之意,殿下皆已知之。”
語調平和的道出一語,又見春陀稍昂起頭,似是在找什麼人般,嘴上不忘輕聲呼喚道“敢請問諸公衛尉、中尉、郎中令、中郎將四公,可於此處?”
話音剛落,便見人群內應聲走出一道高達威武的身影,雖是朝春陀拱手行了禮,卻也沒忘將腰挺得筆直,望向春陀的目光中,更是帶著一抹毫不掩飾的鄙夷。
“鄙人中郎將季布,欲請見太子殿下。”
卻見春陀聞言,絲毫不在意季布麵上,那一抹明顯隻針對太監群體的鄙夷,仍是笑意盈盈的拱手一回禮。
“見過中郎將······”
朝季布稍拱手一拜,就見春陀再次直起身,不等其餘幾人出現,便笑著望向圍觀眾人。
“太子言但陛下之疾未愈,衛尉、中尉、郎中令、中郎將,及手握兵權之元勳功侯、軍中將官,殿下,一概不見······”
“若以上人等有事,可往相府、酂侯府麵會蕭相國,亦或往平陽侯府,請見平陽侯。”
言罷,春陀便再次淺笑著對季布一拱手“季中郎,請回吧······”
輕聲道出此語,不等季布反應過來,就見春陀飛快的白了季布一樣,才再度正過身望向眾人。
“除以上人等,餘者有事,但私事,殿下已不見;”
“若為公務,亦可往請蕭相國、平陽侯;事急甚,則可往長樂,請見陛下。”
“若執意欲見太子,亦當為蕭相國、平陽侯所不能決,又陛下肯允殿下以決之事,方可再請見。”
將劉盈的交代儘數道與眾人,春陀便再次笑著朝眾人一拱手。
“此,皆殿下之意,奴不過代為傳承,不敢漏、誤一字。”
“還請諸公莫怪······”
聽到春陀最後補上一句‘這全是劉盈的意思’,本還打算再爭取一下的眾人,終還是搖頭歎氣著放棄了掙紮。
“唉······”
“也不知何時,方可得見殿下······”
——太子這意思,分明就是在避嫌!
反正大家夥找太子,也確實沒什麼要緊事,左右不過聊聊天,培養培養感情之類。
但太子都這麼說了,又是天子劉邦抱病臥榻的微妙關頭,與其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倒不如順著點太子······
就在眾人紛紛回過身,打算朝自己的馬車走去時,春陀那尖銳的嗓音,卻再次響徹司馬門上空。
“敢請問哪位,乃少府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