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中原商人乾活,所得不過是糧米、布匹,以及其他的生活物資,甚至大多數時候,也還是很難保障生活;
但若是跟北方的遊牧民族······
就這樣,又一個詭異的現象,出現在了雲中城。
——本該在城牆上衛戍北蠻的軍卒們,和沉重的家卷一起,陷入了熱火朝天的手工業勞動之中;
比如中原商人送來的布匹,軍戶們隻要稍微將其加工成布袋、衣物之類,轉手就能從匈奴人手上,換取一隻羊羔,乃至一頭牛犢!
再後來,軍戶們索性也不乾活了,這頭接下中原商人送來的貨物,回頭就轉手給匈奴人,坐在中間賺差價。
有了這條財路,雲中城內的軍戶們,才總算是解決的生計的問題。
但相應的,也生出了一些本不該有的弊端。
比如本屬於漢室管製物品的書、茶,又或是金屬乃至兵器,都開始逐漸出現在雲中城‘倒賣’的貨物清單當中;
比如,本該對匈奴人深惡痛絕的邊關將士們,逐漸變的有些市儈,根本顧不上國仇家恨,隻看得見眼前的蠅頭小利;
再比如本該常年緊閉,非天子詔書不能打開的雲中城門,在這些軍卒同那些‘老熟人’之間的堅厚情誼下,變得越來越脆弱,越來越脆弱······
·
砰!
“混賬!”
“通通都是混賬!
”
長安城,未央宮。
攥緊手上那封剛送來的八百裡加急軍報,看著殿外,依舊能看到衝天烏煙的烽火,劉盈隻覺一陣氣血上湧,恨不能當場吐血!
“碩大一個雲中城,不攻自破!”
“——這便是雲中?!”
“此,便乃諸公平日所言雲中所駐之忠臣義士、忠良之後邪?!
”
怒不可遏的一聲嘶吼,劉盈卻絲毫感覺不到胸中的滔滔怒火,有絲毫減弱的趨勢,索性將手中軍報一把甩下禦階!
氣人!
簡直太氣人了!
邊防部隊,不想著保家衛國,居然隔著一座雲中城,在中原商人和草原行商之間,做起了二道販子!
號稱‘可以抵擋十萬匈奴人,全力圍攻三月而不破’的雲中城,居然被一個賤如芻狗的胡商,一句話就給騙開了!
城破之後如何?
嘿!
——雲中北城門告破短短四個時辰之後,那個主事的雲中都郵,就帶著麾下上萬軍、民跑到了馬邑!
匈奴人幾萬騎兵,一人三騎爭先恐後,愣是沒追上這萬把號烏合之眾······
“傳朕詔諭!”
“——雲中都郵蔡延年,治下不嚴,治軍無方,坐失雲中!”
“詔諭傳至,就地正法!
”
怒不可遏的發出一聲呼號,劉盈隻覺胸膛一陣火熱,恨不能立刻飛去馬邑,手刃那都郵蔡延年!
近萬軍卒!
數萬軍戶!
就算拋去老弱婦孺不算,臨敵之時,雲中城至少也能阻止起兩萬人以上的武裝!
兩萬軍卒,跟幾萬匈奴人在城內巷戰,就算打不過,也至少也該讓匈奴人承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失!
結果可倒好,幾萬老幼婦孺,這蔡延年是管都不管,帶著萬把青壯生員,居然玩兒起了馬拉鬆?
——要不是拋下老幼婦孺,就這萬把號人,根本不可能逃過匈奴騎兵的追擊!
最讓劉盈感到憤怒的,還不是這個;
如果隻是臨戰而逃,丟棄了婦孺老幼,甚至是在去年或明年丟掉雲中,這蔡延年雖然還是難逃一死,但劉盈也絕不至於如此大動肝火。
可偏偏是今年!
偏偏是劉盈力主提前駐防,打算跟匈奴人在雲中打一仗,甚至為此花費海量的物資、心血,發出數十道人員、軍隊調動之後,原定於雲中城外的戰場,就因為這個蔡延年,而徹底脫離漢室的掌控!
這下好了;
不等匈奴人自己退去,雲中城是彆想要回來了;
至於被蔡延年拋棄的那幾萬號人,能被匈奴人擄走當奴隸,都得算他們命好!
而本該在雲中枕戈以待,坐等匈奴人前來應戰的漢軍,此刻卻隻能手忙腳亂的增援馬邑。
什麼打一場小仗、試試武器裝備性能,甚至殲滅敵軍某一支小股部隊的設想,更是提都不要提。
——能保證馬邑不丟,邊關不破,對於漢室而言,就已經算是這場仗最好的結局!
想到這裡,劉盈仍是怒火難遏,心中對‘專業人士’的渴望,也就愈發強烈的起來。
下定注意,劉盈索性也不再顧慮,怒目圓睜的望向身旁,那剛寫完一封詔書的尚書郎。
“詔諭!”
“賜太尉信武侯靳歙幾杖,見天子而不拜、見太後而不跪,與全掌天下兵馬之權!”
“逢戰,許便宜行事!”
“隻要是太尉所求,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
“——除了朕這方傳國玉璽,靳歙想要的,都給他送去!
”
“無論如何,都要把馬邑給朕守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