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任湖水如何激蕩,它始終漂浮在水麵,隨波起伏而不遠離。
“那是什麼……”
視野本就昏暗,還有不斷砸起的水花,宗穀看不清楚,身體不自覺地又往前遊動了一些。
從身後伸來的一隻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能再過去了。”京子麵色凝重,“一點也不行。”
“……”
宗穀對她點了下頭,又看向前方。
他現在能看清了,在水麵上起起伏伏、卻又始終不會離開原位的那樣東西,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拖鞋。
和他在湖邊漂浮物裡看到的那隻單獨的拖鞋,似乎是一對。
嘩啦。
水麵輕晃,因寒冷和緊張而顫抖的雙手,扶到了宗穀肩上。
他回過頭,京子遊到他身後,從肩上探出腦袋,兩眼凝望著前方。
“宗穀同學,稚雷的脖子上似乎纏繞著什麼……”
她呼出的氣息吹在他耳後,帶來短促的微熱。
在水裡難以精確地把握距離,兩人幾乎已經貼到了一起;
而他們與稚雷之間的距離,也已經到了再靠近一分、就會被那隻極力伸來的爪子攻擊到的地步。
危險至極,但同樣也意味著京子能看清的東西更多了。
“非常細,像是絲線,我看不清……但已經在脖子上勒出血痕了。”
她對此滿是疑惑。
宗穀又望向那隻塑料拖鞋,忽然意識到它就是一個係船柱。而京子看不見的那根細絲,就是將稚雷這艘狂躁的船拴在上麵的繩子。
留下拖鞋並讓它固定在水麵的人,他已經知曉,至於那根細絲是什麼,也不難想到。
那隻是伊邪那美的一根頭發而已。
發絲與拖鞋,便是將稚雷囚禁湖中、並限製全部神力的封印。而他要想殺死神明並取得他的神力,就得先解開這層限製。
“京子能從岸邊射中他的脖子嗎?”宗穀忽然問道。
“……”
京子怔了怔,說道“我無法保證一箭即中。”
“一筒箭總該夠了吧。”
湖水冰冷,她的聲音有些發抖,但態度還是強硬。
“宗穀同學是在小瞧我嗎?”
泡了這麼久,宗穀也凍得厲害,側著的臉上笑容慘淡。
“不,我相信京子。”
“那就……”
“——我現在最慶幸的事,就是京子成為我的同伴。”
“……”
按在肩上的雙手忽然抓緊了。
他回過頭,她垂著眼。
濕漉漉的發絲,貼在白淨臉頰上。
她隻是有點高興。
“……先回岸上吧。”
“嗯。”
兩人又用了一些時間遊回岸邊,月讀與朝霧鈴接應著。
身體冰冷而沉重,衣服也完全濕透,隻是現在不是回家洗個熱水澡再換衣服的時候。
頭發和身上的巫女服都在滴水,京子隨便擰了兩下,將頭發一束,便拿起了破魔弓。
幾十米的距離對她來說不算遙遠,目標會動並且不太明顯,才是有些麻煩的地方。
宗穀拿著她的符紙,走幾步便在地上放一張,很快便在湖岸邊圈出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
在啟動後,這些符紙能將進入其中的靈體攔在圈內。隻是用來對付神明的話,效果猶未可知。
月讀此時就站在圈裡。
“要是他還有理智,脫離封印後肯定立馬就逃走了。”他看著湖中的稚雷,“可惜,他已經瘋了。”
宗穀手裡還剩下幾張符紙,“月讀大人覺得我有幾成勝算?”
月讀看了看他。
“要是能拿出之前殺我的氣勢,就有十成。”
“借您吉言。”
宗穀笑了笑,從箭筒裡抽出一支箭,遞給準備已久的京子。
“開始吧。”
搭箭,拉開弓弦。
嗖!
第一箭,未中。
嗖!
第二箭,沒入喉管。
纏繞的發絲瞬間斷為碎末,另一端維係的拖鞋忽然燃燒起來,轉眼就燒得一點也不剩。
嘩啦——
月讀抬起視線,黑影自湖中暴起,在他眼裡不斷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