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丫鬟!
接著,秦煜又隨平貴往下去了一小段,秦煜問起府裡撥的各項款項的使用,平貴要麼不知,要麼隻能說出個大概,秦煜不知他是有意搪塞還是當真不知道,覺著沒意思,便命回去。
回到院子時,已是午時一刻,灶房上方的煙囪裡升起嫋嫋炊煙,飯菜的香氣從院裡飄出來,秋曇聞出菠菜木耳、清炒南瓜尖等時興蔬菜的香味兒,禁不住咽唾沫。在府裡吃多了山珍海味,這清淡的農家小炒反而更得她的意,昨晚那一頓便是她有史以來吃得最多的。
秦煜沒她這般的口腹之欲,平貴嗬著腰請他去正廳用飯,他卻擺手道“院裡都是你的家眷,見了我還得避嫌,麻煩,往後你命人收拾三四樣小菜送進我房裡便是,不過眼下先把賬本和名冊尋出來。”
平貴自然還要客氣幾句,請秦煜去飯廳用飯,秦煜推辭再三,如此,才不得不罷了。
不多時,秦煜便由守誠推著回了屋。
因方才從田埂上過,輪椅的兩個輪子沾了不少泥,守誠便伺候秦煜在矮塌上坐了,而後推著輪椅出去衝洗,秋曇則侍立一旁。
不多時,一奴婢端著黑漆小托盤進了門來,秋曇上前接過,請那奴婢出去,而後將托盤裡的四樣小菜端出來在桌上擺了,再伺候秦煜淨手,自己又試了回菜,這才將碗筷擺上,請秦煜用飯。
秦煜接過竹筷子,眼睛瞥向她的腿,聲調漫不經心的,“昨兒傷著了麼?”
“奴婢隻跌了一跤,沒傷著。”
“那你臉色怎麼……”
“大約奴婢認床,昨夜怎麼也睡不著。”
秦煜聽罷,心道自己認床,昨夜也眯了兩個時辰,秋曇倒比他還嬌氣,想來該早些料理了莊子上的事兒好回去。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秋曇抬眼看去,隻見平貴雙手托著三本賬本過來了,她這便上前,接過賬本,放在塌旁的雞翅木小幾上。
秦煜一見賬本便沒了用飯的興致,胡亂吃了幾口便命秋曇拿名冊來給他看,而後命秋曇就著剩下的飯菜把午飯吃了。
秋曇吃他剩的點心不知吃了多少,以致吃他的剩菜也覺理所當然了,於是在他對麵坐下,搬起碗便用了起來。
二人相對,一個用飯,一個看賬,屋裡寂靜無聲,隻聞得見碗匙相碰的叮當之聲,和書頁翻轉的嘩啦聲。
守誠推著輪椅進來時,望見相對而坐的兩人,竟覺不好意思打攪,便就立在簷下不進來。
屋裡二人恍然未覺,不多時,秋曇吃到了八分飽,放下碗筷,秦煜也恰好粗略翻完了兩本賬,二人抬起眼,四目相對間,秋曇的心忽“咚咚咚”的狂跳不止。
“二爺,”守誠見秋曇用罷了飯,終於推著輪椅進門,道“方才有個奴婢來稟,說佃農們都過來了,就在院外等著您呢。”
秦煜將手中賬本擱在桌角,悠悠看向秋曇。
秋曇這才回神,她低下眉眼,感受著愈跳愈急的胸口,起身告退出去……
不多時,守誠便服侍秦煜坐回輪椅,推著他出了門,秋曇立即跟上,隨秦煜一齊走出院子。
果然,大門口的空地前站了烏壓壓一片佃農,橫排豎列地排好了,因有人小聲說閒話,便聚作一片嗡嗡聲。
他們見秦煜過來,立時都將身子站直,一齊向秦煜行禮稱“少主子”。
秦煜這些日子常在生人中來去,不如原先那樣怕人了,他由守誠推著,從從容容地來到他們麵前,目光一一掃過去,見人群中隻有半數壯年,卻也無青年的朝氣,個個粗布衣裳,形容枯槁,目光呆滯。
他不知該說什麼,也確實不會同生人打招呼,便隻問“都吃過午飯了?”
眾人道吃過了。
這時兩個小丫鬟將一張長條案從門裡搬了來,放在秦煜麵前,案上正放著賬本名冊及筆墨紙硯。
秦煜一個眼神示意平貴過來,平貴立即嗬著腰上前,笑道“二爺,小的數過,人都來齊了。”
秦煜淡淡嗯了聲,從條案上拿過名冊,翻開來,隨口念了三四個名字,都有人應答,他也就沒再細數,而是道“今兒有件要事需煩勞你們,得留下些時候。”
“少主子命我們留下,便是過夜也成!”其中有人奉承,更多人則是默不作聲呆立著。
秦煜抬手從筆筒中抽出一隻狼毫,蘸了墨,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而後便將紙筆遞給守誠,道“按這上頭所寫,一一問下去。”
傍邊的秋曇瞥了眼那紙,隻見其上寫了名姓、家中幾口人,耕幾畝地以及近五年家中各留下多少糧食等,她不由納罕,每年莊子上每戶繳了多少糧食賬冊裡都寫得一清二楚,他何苦再問一遍,難道他也疑心平貴管事沒把事兒交代全?
人群裡始終鴉雀無聲,隻見守誠拿著紙筆走到排頭,按紙上所寫,一一問那人名姓、人口等。
排頭那飽經風霜,略略駝背的佃農低眉道“回您的話,小的吳金寶,家裡五口人,種了兩畝地,糧食……”他躲閃著偏過頭,眼珠子撇到一邊,瞅了眼平貴便立即收回來,道“小的有些記不得了。”
“去年的不記得,今年的總該記得吧?”守誠道。
“這……”那佃農咽了口唾沫,目光微微閃爍,“三……三百二十斤糧,不不不,小的記錯了,是四百二十斤,四百二十斤。”
守誠一個三已寫下去了,又聽他改口,便不耐道“究竟是三百二十斤,還是四百二十斤,你說準了。”
“是四百二十,四百二十斤。”
“去年的就不記得了?”守誠改了幾筆,繼續問。
“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