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丫鬟!
巷子裡霎時靜了,隻遠遠聞得幾聲狗吠,守誠和那王府護衛滿頭大汗,又都受了傷,便在簷下隨意尋了塊乾淨地方坐了。
秋曇則蓄力站起,同膠東王一起將秦煜架起來放回輪椅裡。
接著,兩邊的房舍陸續開了門,有人大著膽子走出來,見守誠和那王府護衛受了傷,便把他們扶進去包紮,接著又有小孩子和婦人出來看熱鬨,一見這情形,都嚇得驚聲尖叫。
秦煜始終拉著秋曇的手,命她低著頭不要看。
秋曇止不住好奇,抬了抬眼皮子,便望見被子大的一塊雪地被鮮血染紅了,其上還有幾節軟趴趴的像腸子一樣的東西,她隻覺肚子裡一陣翻湧,垂下眼皮子再不敢看了。
不多時,書院裡的人也都陸續過來,其中有一半見了都嘔吐不止。
夫子和書童上前慰問膠東王,膠東王無礙,命夫子領著大家回學堂,而後遣了兩個書生去報官,另給了那書童腰牌,命他去王府調遣府衛。
而後,他不許周圍人靠近屍體,自己捂著鼻子,去摸雪地上那幾個死人身上的腰牌和信物。
秦煜喜潔,且鼻子分外靈光,聞見濃重血腥味兒也忍不住作嘔,待守誠粗略包紮好了,他便立即領著他和秋曇,從另一條巷道回到巷子口。
守誠用另一隻沒受傷的胳膊,加上秋曇一雙手,好容易才把秦煜送上馬車,接著兩人也上了去。
馬車發軔,駛入鬨市,外頭人聲鼎沸,車輿內卻靜得出奇,眾人都沉浸在方才那場九死一生的刺殺中,久久沒回過神,直到秋曇瞧見秦煜白綾褲子上沾染的兩點血漬。
“二爺,您受傷了麼?”秋曇立即蹲下身,伸手要去拉秦煜的褲子。
“住手!”秦煜喝道。
秋曇的手僵在半空,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秦煜伸手將秋曇拉起來,坐在他身邊,軟下聲氣兒道“不礙事,不過箭射來時擦破了點皮,”說著便問守誠“你如何了?”
“沒事兒,就是那王八羔子的刀太利了,”守誠捂著那用白布包紮好的右大臂,咬緊牙關道。
秦煜見他疼得滿臉的汗珠子,便知他傷得不輕,於是命馬倌“先去仁和堂。”
立時,馬倌一拉韁繩,馬車猛地往右,拐進華陽道,簾子叫風掀起一線,秦煜隱約瞥見一輛停在街角的馬車,馬倌不知去向,用的藏青色波斯紋樣的簾子,棗紅色的馬駒,正是前日在雪園外遇見的那一輛。
……
秦煜送守誠去仁和堂重新包紮後才回府,到侯府門前時日頭正當空,屋頂上的積雪融化,漸露出黛色的瓦。
兩個門房陪著笑上前,抬秦煜下馬車,待把人放在地上,兩門房猛然看見秦煜發紫的唇和守誠受傷的手臂,都唬了一跳。
“這……這是怎麼了這是?”一門房指著自己的唇。
秋曇往秦煜唇上一看,隻見秦煜雙唇泛出微微的紫色,眼皮子垂下一半,要睡過去似的。
秋曇喚他“二爺,二爺?”秦煜仿佛沒力氣答她,隻抬抬眼皮子示意。她的心一下便亂了,立即衝門房大喊“快請李太醫,快!”說罷又命另一個,“去抬兩頂轎子來!”
吩咐完了她便用自己冰涼的手去拍秦煜的臉,“二爺,二爺,您醒醒,您哪裡疼?哪裡受傷了?”
秦煜艱難地掀起沉重的眼皮子,隻看她一眼便又闔上了。
……
兩刻鐘後,兩頂轎子將秦煜和守誠抬回了聽風院,隨後,秋曇、綠濃和翠袖合力將昏迷的秦煜安置在床上,這時李太醫來了,秋曇等人立即退到門外,在簷下等消息。
正等得心急如焚時,一婆子報老太太來了。
秋曇回頭,便見老太太由鶯兒攙著,三步並做兩步往這兒疾步走來,她忙迎上去。
老太太步履不停,冷冷瞥秋曇一眼,“怎麼回事?讓你們伺候主子,主子傷了,你們倒完好無損的?”
秋曇心中愈加愧疚,這便將巷子裡遇襲之事一五一十說了。
老太太聽罷更來氣,“守誠為護主把胳膊傷了,煜哥兒躺在床上,偏你好好的,我知道,定是我那傻孫兒護了你,”說罷她指著簷下那塊才融了雪的青磚地道“去那兒跪著,什麼時候知道了做奴婢的本分,你再起來!”說罷不再理她,直往正屋去。
秋曇應是,她心裡對秦煜有愧,便老老實實過去東廂房簷下,在那片雪水中跪了。
膝蓋著地的那一瞬,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雪水,真真是冰涼刺骨,直冷得人打顫。
綠濃和翠袖等人都看過來,翠袖心疼秋曇,拉著綠濃的袖子悄聲道“綠濃姐姐,你看秋曇姐姐一回來,濕衣裳還沒換呢,這又跪在雪水裡,萬一病了可怎麼辦呢,要不我們去拿個墊子吧。”
綠濃麵露難色,不好說去,也不好說不去,倒是李媽媽走過來,隨後提點了句“老太太命她跪,你們去送墊子,不是跟老太太對著乾麼?命還要不要了?”
翠袖這才鬆了手。
隻一會兒功夫,秋曇便覺自己的膝蓋骨凍麻了,那冷意直蔓延至整條腿,她撐不住了,隻好雙手撐地,稍稍減輕自己腿上的壓力。
一盞茶的功夫,秋曇見鶯兒從正屋出來,手上端著一銀盆,直往院門外去,她伸長脖兒望了眼,隻見盆裡黑紅黑紅的。
她頓覺頭皮發麻。
是血,是秦煜的血麼?
都怪她,都怪她!若她機靈些,便不必秦煜一個雙腿不便的來護她,如此,他便不會被箭射傷,老太太罰得沒錯!
秋曇自責不已。
而這時,老太太和李太醫一齊出了正屋,又往守誠的耳房去了。
接著耳房傳來老太太的一聲“你這樣護著你主子,不枉他待你一場,該賞!”
秋曇覺著這話就是故意說給她聽,埋汰她的。
不多時,老太太領著李太醫從耳房出來,緩步走著,問他些飲食上的忌諱,李太醫都一一恭敬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