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墮仙台。
烏雲滾滾,電閃雷鳴,一眼望不到儘頭的白玉長階上站滿了人,幾個仙界的長老圍成一圈對著天門前正中央的法陣。
他看到那法陣中心鎖著一個青年。
重枷披身,渾身都被鎖鏈纏繞,被無形的千斤頂壓跪在地上,他垂著頭,仿佛已經失去了意識。
恍惚中青年耳邊有忽遠忽近的人聲傳來“時辰到了,快些行刑吧……萬一折卿這時候趕來,豈不是前功儘棄。”
後麵再說了什麼,青年已經聽不清,耳鳴和暈眩充斥著他,甚至睜不開眼。
然後,他忽然感受到身上的鎖鏈越纏越緊,呼吸漸漸受阻,天雷轟隆隆的響在頭頂,耳膜一陣脹痛,一縷鮮血蜿蜒而下。
青年意識已經不太清醒,低著頭本能的呢喃著“師尊……”
“救……”救救我。
幾個長老正合力聚集一道超強的法力連帶頭頂的雷流一起劈向青年,打算把他一擊斃命。
人群忽然一陣躁動。
夢境中,折卿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他隻能任由自己舉著撫微劍飛向空中,居高臨下的看著青年。
他從天而降,淩空截斷了眾人的攻擊。
那天的折卿一身白衣,緞發如墨,獵獵衣擺隨風飄揚,緩緩降落到眾人中間,恍若天神降臨凡間。
青年吃力的睜開眼,視線裡潔白的衣擺輕盈的飄落在他麵前。
混沌的眼眸中忽然聚集了點光亮,不知哪來的力氣鐵鏈被掙動的嘩啦作響,青年欣喜的朝著麵前的人沙啞的喊到“師尊!”
他傷的好重,折卿心想。
他的阿淵一定很疼。
昨日重現,夢魘中的自己空有意識卻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甚至連對他笑笑都做不到。
聞淵看到麵前的白衣仙人抬起手。
那雙手纖細,修長,但當它聚集起靈力時,又能瞬間變的強悍無比。
他以為那隻手是要拯救他。
青年費力的仰起頭,想看清師尊的臉。
隻一眼,青年卻錯愕了。被他喚作師尊的人正神情漠然的望著眼前狼狽被縛的人,那冰冷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甚至仇敵。
緊接著折卿看著自己緩緩抬起手,聚起強大的靈流,在青年絲毫沒有反應過來時,將強大的靈力瞬間打入他胸口!
不!折卿在心中大聲喊。
可是無濟於事。
青年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身體重重摔下又被鐵鏈扯住,前襟被鮮血染紅,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勁力,青年感覺自己就要被打死了。
青年這時才後知後覺,他的師尊,居然要殺他!
眾人也被眼前白衣仙君的動作震驚了,因為在他打出這一掌之前,所有人都認為折卿仙君突然趕來墮仙台是來救他唯一的徒弟的。
折卿完全不顧眾人的目光,緊接著在眾人驚愕不解的目光中召出劍靈扶微,劍身自手指間化形,劍尖直指麵前狼狽不堪生死垂危的徒弟。
不要……不要……快停下來!
自己怎麼可以對從小養大的徒弟下殺手!
折卿想逃,他好想逃離這裡,他拚命掙紮著,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青年還留著一絲希望,他不信從小將他養大的師尊會對他下殺手,他忍痛向前爬著,身後拖出一道血痕,青年顫抖的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想要抓住麵前的白衣擺。
“師尊……”
折卿想往前走,想彎下腰抱住青年,想好好疼疼他……
可事實上他卻後退一步——
那潔白的衣擺擦在青年手心又輕輕溜走,再也抓不住。
青年的眼中的光亮隨之熄滅,一股濃重的絕望和恐懼幾乎瞬間席卷了他。
折卿聽到冰冷的話語從自己的唇間吐出,卻像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你我師徒從今日起,”
“恩斷義絕。”
夢境中,折卿發覺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他需要勉強穩住身體才能不讓人看出他已經撐不下去了。
幾位長老欲上前,被折卿抬手止住,他看著昔日的徒弟,輕聲道“諸位不必費力了,我自己的徒弟,理應由我自己來處決。”
青年好像感覺不到痛了。
眼看著扶微劍深深的插進自己的身體,他沒有反抗亦沒有再掙紮,直直望著折卿的眼睛,可是那眼裡竟沒有一絲往日的溫暖,仿佛從未認識他一樣。
為什麼……
冰冷的鈍痛遲遲的在心口蔓延開來,青年的心口插著劍,身子不受控製的跌落墮仙台墜向深重的雲霧中,隻剩下一聲淒厲的叫聲久久的回蕩在墮仙台。
“師尊!!!不!!!!”
折卿覺得他好像要哭了,他呼吸不上來,眼前陣陣發昏,他一瞬間就想和聞淵一起跳下去,可是這句身體的腳步卻像生了根一般,釘在原地不動。
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徒弟被自己一劍刺入心口打落墮仙台,看著他身體不斷下沉,看見魘域冰冷的水逐漸漫過漫過青年的身體,看著青年最後絕望的閉上雙眼沉入深淵。
撫微劍“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上,折卿如墜冰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