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投射艙當中走出來的,正是那具他們非常熟悉的銀色幻想機。
流線型的銀色機體,全身遍布著蒼藍色的光痕,仿真型的五官和銀色的發際,那正是他們指揮官的標誌,是隻有智械小姐才能擁有的銀色幻想改進型機體。
很明顯。
這還是之前的那一具。
因為上麵還殘留著許多戰鬥過的痕跡,甚至部分機體仍然處於破損狀態。
但是他們的智械小姐不應該還在蜂巢當中進行階段性的大修嗎?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裡,而且他們提前並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這一切並不符合規範。
“智械小姐——您怎麼會——”
那個機械人形震動地詢問。
也就是說。
這是智械小姐的一次私人行動,這的確是隻有智械小姐才擁有的部分特權。
可智械小姐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呢……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將把身後的林恩牌冰箱往身後推了推。
銀色幻想並沒有說話,她的表情依然平靜,就和他們在之前見過的每一次一樣,隻是唯一區彆的是,她流淌著數字的眸子當中,卻仿佛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然後她的目光找到了躲在那個機械人形背後的林恩牌冰箱上。
林恩牌冰箱瞪著眼。
那一瞬間。
她大步向前。
那個機械人形頓時一震,還以為他們的指揮官是來找小冰箱算賬的,因為他在這場戰爭之後的行為的確表現得非常異常,更不要說從之前他們指揮官的幾次對他的試探當中,它也明白他們的智械小姐對這台冰箱並沒有什麼好感。
而更不要說。
機械神教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都是沒有感情的。
一切都要服從於集體意識的安排,雖然名義上小冰箱把他們的指揮官拖走隻是出於他個體本人的責任,但是這行為本身,其實也是直接導致了他們與智械小姐失聯了十幾日的主要原因,而更重要的是,在之後集體對他的調查當中,發現了他的核心處理器屬於賽博科技的這一重要疑點。
對於肅正議會來說。
他們可不會因為小冰箱那主觀善意的表現,就對他予以表彰。
而更不要說,智械小姐因為那個惡魔的事情導致的數據異常,讓她即便是現在還處於人格重置的審查期,如果現在再因為小冰箱的這件事情而導致人性化的加重,那反而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
因為正統的機械生命是不需要感情的啊。
無論是正向的還是負向的,都要被予以消除。
你不能有愛,也不能有恨,你需要保持絕對的理智與秩序,才能夠真正地在智械文明當中擔當大任。
所以他的第一反應才會覺得智械小姐此番前來,可能真的是來殺他的。
“指揮官小姐——”
他意圖求情。
但身在等級嚴明的集體中,他知道,像他這樣還沒有徹底肅正自己情感的意識,根本就沒有任何地位。
而也就在周圍所有的機械人形緊張地注視之下。
她一步步走到了那個小冰箱的麵前。
停了下來。
那一刻微風拂過沙塵。
仿佛氣氛都為之凍結。
隻有那雙數字化的眸子當中,倒映著那個鏽跡斑斑的有些畏縮的冰箱,他全身纏繞著繃帶,一隻機械臂放在身後,試圖不引人注意地把偷來的扳手往土裡藏。
她是多麼的美啊,無論是在機械意識的審美中,還是在人形生物的審美中,她都如一個完美的仿佛不應該存在。
終於。
林恩牌冰箱瞪著眼睛,畏縮地顫巍巍道
“指揮官姐姐——您——您是來殺我的嗎——”
“對——對不起——我當時不是故意——我隻是以為您受了很嚴重的損傷——我……我……”
可是那一刻。
就像是時間都停了下來。
就在那湧動的滾滾的黑霧之下,就在那巨大的信標的倒映中,那台銀色的機體單膝跪了下來,用力地抱緊了那台鏽跡斑斑的小冰箱,那一刻她抱的很緊,緊的就像是終於在無數的夢境的幻影中找到了那個身影,甚至她的身體都有些顫動,隻是儘可能用力地抱著。
風仿佛停止了。
什麼也沒有說。
又仿佛這一刻也根本不需要什麼其他的語言。
因為本來就是機械,本來就是鋼與鐵的造物,是數據化的生命,因為這一輩子又能遇到幾個願意帶著你而踽踽前行的生命。
但她終於還是說話了。
她抱著他。
她和他說。
“我騙你了,你第一次喊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能和你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