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林恩的心驟然抓緊,整個人刹那間毛骨悚然。
可他甚至都來不及向前。
轟————
那一聲響徹天際的轟鳴,仿佛成為了這天地之間唯一的聲音。
黑弦月依然是趴在那厚厚的屏障前,目光遠遠地望著他的臉頰,那屏障隔絕的讓她說不出一句話,她隻是望著他,最後一次地向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張開嘴,隻能看到她的嘴唇動著。
她似乎是在說。
回家去啊。
林恩。
但她已經再也說不了話了。
整個莊園所有的人偶全都怔怔地望著她們的妹妹,望著那黑傘崩壞地四散地破碎,望著那長長的銀發隨風而起。
那道無形的力量。
就那般毫無征兆地貫穿了人偶家庇護他們的屏障,貫穿了黑弦月的胸膛。
但她依然站在那裡。
她流出了血。
人偶是沒有血的,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心。
而當你有心的時候……
“弦月!!”
那一刻,是那徹耳的歇斯底裡的嘶喊,所有的人偶全都拚命地向著她衝了過去,甚至就連那遠在某處的人偶家,都在那一刻神情劇變,瞬間望向了那個似哭似笑的獄卒。
那一刻隨著黑弦月重重地倒下,她的眼眸微垂,小拇指上鏈接的那縷絲線,似乎也如風中浮萍。
林恩的耳中突然就像是湧起了無儘的嗡鳴。
他望著遠處的那一幕。
望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一點點地倒在瘋狂而急切地簇擁過去的她的姐妹們懷中。
突然間。
他發現自己感覺不到痛楚了。
“黑夜城的事情是我告訴她的。”
那個小醜依然是抬著手,似哭似笑的眼中似乎也閃過了一絲悲哀,但也僅是一瞬而逝。
“你在這裡的坐標也是我透露的,當然本來還有一個人,不過因為你和她決裂了,所以我隻能讓這個人偶來找你,而也確實和我想的一樣,就算如此弱小,她還是來了。”
可那一刻。
林恩卻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他的耳中充斥著那巨大的蜂鳴,他站在那裡,就像是一具死屍。
小醜頗有些自嘲地笑道。
“不過她太聰明了。”
“隻是我的一句話,就揣摩出了我的目的,但弱小是原罪,她什麼也改變不了。”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
“因為我也是後來才想清楚的,根源是很難殺死的,所以黑夜城毀了你固然瘋狂,可你知道他們一定還在,而隻要你回去,那就算再動亂的詛咒,你都有辦法遏製,所以你依然心裡有底。”
“但她的出現讓你害怕了,因為你知道這世界上隻有兩個人可以輕易地為你去死,而其中一個包括她。”nЬ
他一步一步地似笑非笑地向著他靠近。
因為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因為就算他動用那個法陣,短暫地召喚而來那股力量,那也不是他們想要的。
他們想要的隻有一個。
改變啊。
而改變,並不是你想要妥協就能夠妥協,想要接受就能夠接受的,如果不經曆徹骨的動蕩和衝擊,又如何能夠翻天覆地地變化呢。
林恩!
那一刻,就在他的注視之下,那龐大的紫羅蘭法陣在那一刻驟然顫動,那一刻它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那沒有銘刻完成的紋路也在那一刻開始自動的蔓延與補全,那紫羅蘭的花卉也在同時綻放出了刺眼的光華。
他眺望著,他狂熱著,在那盛大的法陣之下,他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這一刻。
他真的清晰地前所未有地感覺到那複蘇的進程。
而他也終於能夠實現主人的願望,不用看著主人那千年萬年的無休止的等待,看著那花開花謝,花落花枯。
他看著那耀眼的光幕在他的身上綻放。
看著那龐大的法陣惶惶然地旋轉於那高空,看到了那一點一點被點亮的那無瞳之眼。
是啊!
是啊!
這一次的進程要遠超他們之前做過的所有。
因為親情,友情,熱烈,救贖和犧牲,又哪裡比得上那純粹至極的痛苦來的更加的劇烈。
他狂熱地一步一步地就像是虔信徒一樣向前。
可就是在那一刻。
他停了下來。
就像是一滴墨跡那般突兀地落入池塘。
他突然怔在了原地。
因為就在那一刻,他從那無瞳之眼的法陣的最中央,看到了那黑色的墨跡的擴散,看到了那無瞳之眼中一點一點地浮現而出的那條漆黑的……
銜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