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現在應該正是聖誕節的晚上。
他手裡轉著羅什錦冰涼的手機,嘗試著開機。
突然有些忍不住,想要聽聽小姑娘現在在做什麼。
在美國留學的日子其實和國內沒什麼不同,秦晗依然是忙著上課,忙著泡在圖書館裡,周末她都在兒童康複機構兼職。
這麼忙著,留學的兩年過得也很快,一晃,已經是最後一個學期了。
留學生宿舍是自己租的公寓,房子挺寬敞,有五個房間,男女混住。
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來自倫敦的男生安德裡,來自法國的短發女生艾瑪,還有一對來自韓國的情侶,樸池和金敏英。
韓國情侶後來住在了一間臥室裡,空出來的臥室他們養了一隻漂亮的薩摩耶犬。
公寓的公共麵積很大,客廳有舒適的長沙發和地毯。
聖誕節那天,美國下了好大的雪,秦晗被室友們提前從圖書館叫了回來,說是要慶祝聖誕。
這畢竟是他們這五個留學生在一起的最後一個聖誕了。
想想時間過得真的很快。
秦晗戴著耳機,穿著厚重的翻毛靴子,踩在雪地裡。
耳機裡正在放當地的音樂電台,猝不及防,放到一首《cryonyshoulder》,秦晗腳步略顯遲疑,看向燈光繁盛的華盛頓街道,忽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好像她要去的地方不是公寓宿舍,而是遙南斜街。
明明這裡離帝都市14000公裡,還隔著廣闊的太平洋。
歐美的建築風格,也並沒有任何和國內相似的地方。
秦晗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推開宿舍門,韓國情侶養的薩摩撲過來。
她笑著蹲下去,摸了摸狗狗柔順的皮毛“吉拉,今天你也很美呀。”
吉拉高興地“汪”了一聲。
秦晗記得吉拉剛被韓國情侶買回來的時候,有一天早晨,她睡得迷迷糊糊,爬起來去客廳衝咖啡。
吉拉撲過來,她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北北”。
韓國姑娘金敏英笑著問她“晗,你以前也養狗嗎?叫北北?”
秦晗睡意全消,站在客廳裡愣了一會兒,才搖頭“北北是朋友養的狗。”
過完12月,他們這些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兩年的室友就要分道揚鑣,因此這次的聖誕節準備得格外用心。
桌上擺了很多零食,短發的法國姑娘艾瑪正在往聖誕樹上掛襪子。
看見秦晗回來,艾瑪興奮地叫她“晗,過來幫我裝飾聖誕樹吧!”
德國男生安德裡是個富二代,出手闊綽,頂著風雪開車去買了幾瓶紅酒和巧克力派回來。
他把紅酒倒進醒酒器,扭頭問“晗,今天喝一點嗎?你還沒跟我們喝過酒。”
大概是因為距離回帝都市的日子越來越近,秦晗最近常常想起遙南斜街。
有時候她覺得,那條街像是隻存在於她的幻想中,好像帝都市從來都沒有過那樣老舊的街道存在,永遠都是車水馬龍,繁華又燦爛。
桌麵上擺著韓國情侶買回來的黃瓤小西瓜,切成了果盤,西瓜的清甜飄在空氣裡。
她之前買的乾桂花大概是被艾瑪和樹莓一起做成了蛋糕,莓子混合著桂花,和冰鎮烏梅汁味道那麼相似。
總有人說,什麼都經不住時間的打磨。
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記憶那麼清晰。
那年盛夏遇見他,西瓜碎裂聲,清脆得心口震蕩。
安德裡舉著紅酒杯過來,遞到秦晗麵前,笑著“晗,真的不要喝一點嗎?今天的酒很不錯。”
秦晗笑著抬起頭,接過他手裡的高腳杯“那就喝一點吧。”
韓國小情侶說著韓語從臥室裡走出來,男生燙了一頭泡麵卷,拎著單反相機舉起來,對著秦晗和德國男生拍了幾張,然後才說英語“可以了,我們拍照吧,紀念最後一個聖誕節。”
說完,他低下頭去看照片,又笑著,“安德裡,看照片的話,你和晗的身高很般配啊。”
安德裡舉了舉酒杯,開著玩笑“但是晗總給我一種心有所屬的感覺,不然我早下手了。”
他說完,被秦晗重重打了一下手臂。
幾個室友站在亮著燈的聖誕樹前,秦晗的把拿著手機的手揣在褲子口袋裡,被艾瑪嫌棄說“晗,熱情點,不要這種動作,好像我們綁架你。”
“怎麼熱情?”秦晗問。
艾瑪笑著摟住秦晗“不如我來親親你吧。”
樸池大笑著慫恿“親一個吧,我和敏英也親一個,讓安德裡在照片裡孤單一人!”
秦晗沒留意到,她設置成靜音的手機這時有人打電話來,她的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來,指尖無意間碰到屏幕,接通了電話。
大夥兒還在起哄“kiss,kiss,kiss!”
熱鬨得好像那年夏天的遙南斜街。
秦晗在一片熱鬨裡笑了笑,一口喝光了手裡的紅酒,對著艾瑪說“親吧,隻許親臉!”
她褲兜裡的電話通了17秒。
又被掛斷。
那是一個,來自帝都市的手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