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變化？”薑黃停下手裡的筆問道。
老班主任沒回答而是摸起了自己的兜，摸了幾把還在摸，薑黃隨即反應過來，從自己身上掏出煙遞上。
“家裡愛人不讓抽，”老班主任自我解嘲道，“也不給我錢買。”
“理解，理解，”薑黃掏出火機點上，筆尖懸停在紙麵上。
“噢噢，變化，”老年人抽了兩口舒了口氣，“一開始葉芷還是和以前一樣獨來獨往，對於同桌，胡前，並沒有太多交集，他們的象限也僅限於關於學習方麵，比如問一下作業，偶爾抄一下筆記。”
“等等，”薑黃打斷道，“象限是什麼？”
“啊，不好意思，”老班主任拍了下腦袋，“職業病又犯了，以前我是教數學的，時不時會把名詞帶出來，象限就是兩個圖形或者數字集合相互重疊的部分，你可以理解成……嗯……關聯。”
“哦，明白了，”薑黃隨之在本子上記了兩筆，“後來呢？”
“轉折是又是一堂我的課，”老人歎了口氣，“當時如果我製止一下就好了。”
“那天是期末複習課，高一上半期期末，”老班主任接著回憶道，“有一個專門的習題冊要求每節課都要帶，題目都是從裡邊抽，讓學生回答，錯了當場改。”
“嗯，”薑黃表示明白。
“結果那天葉芷沒有帶習題冊，”老人家聲音有些發堵，“我那會兒可能也有些心理因素作怪吧，想激一下她，就喊她起來回答問題。”
“隻是沒想到——”老人望向薑黃，“胡前把自己的練習冊眨眼放在葉芷桌子上，其實葉芷成績不錯，飛快看了眼題目回答上來。”
“我在講台上對下邊小動作一清二楚，”老班主任微微搖了搖頭，“但我沒有懲罰葉芷，反而讓胡前出了教室跑操場，可能也夾帶一些私心，因為葉芷一直很乖，被胡前帶著也會欺騙老師。”
這回是薑黃望向老班主任，但是什麼也沒說，靜靜等待下文。
“從那以後……”老人又把視線投向人來人往的遠處公園正門，“葉芷和胡前越走越近，但從表麵上還和以前一樣，直到後邊發生另外一件事情我才了解。”
“又一件事情？”薑黃耐著心問道，“是……”
“他們在晚自習上牽手，”老班主任又歎了口氣，“那晚打雷閃電，劈中了學校的配電房，整個教室停電，學生都很興奮，我知道以當時那種情況肯定壓製不住，先隨著他們鬨一會兒，然而隨後在一道閃電中，我看見他們兩人的手在課桌下是拉在一起的。”
“早戀？”薑黃有那麼一刻想再問下麵前的老人到底是教語文還是數學。
“是，”老人帶著自責，“如果當時我責罰葉芷上課不帶書，她也不會對胡前產生感激之心，他們也不會因此而靠近。”
“……”
薑黃不知如何接下去，少男少女萌生的情愫很多都是沒有前提的，或許隻是一次對視能聽見心底開花的聲音。
“那苗珺婭呢？”薑黃朝老班主任問道，“她和他們的關係？”
“苗珺婭和葉芷是互相唯一的好友，”老班主任掐滅煙頭，“兩人幾乎都是很特立獨行的，但卻能說上話，彼此應該相互取暖，沒記錯的話，初中她們都在一個班。”
“所以，”薑黃推測道，“胡前的出現打破了苗珺婭和葉芷之間的私密？”
“不愧是吃官家飯的，”老先生讚許道，“確實如你所說，苗珺婭和葉芷表麵上還會說說話，因為女生麵子薄，真的為敵會讓全班都看笑話，但實際上，我觀察過，幾乎沒有如往常一樣深入了。”
“嗯，”薑黃點了點頭，“那葉芷的死……自殺？”
“跳河，”老班主任瞬間佝僂下去，“還是涪陵河，她父母墜江的位置，也是晚上11點一刻，兜裡裝著最後一張全家福照片。”
話題瞬間沉重起來，卻也是此行調查的重點，薑黃準備在筆記本上書寫，“還是因為感情？”
老班主任帶著木然，“說不好，照理說應該不是，私下裡我找和他們挨著坐的學生了解過情況，沒有發現胡前和葉芷有什麼矛盾，事實上，他們的戀情比地下還地下，那晚停電牽手可能是唯一一次在學校裡的表現。”
“如果不是為情，”薑黃手裡的筆停了下來，“還會因為什麼？葉芷在跳河前幾天有什麼反常舉動嗎？”
“沒有，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老班主任眉頭皺了起來，“高三上半期，離今天日期很近，十二月二十八號，我記得很清楚，下著雨，葉芷的姐姐差點也跟著跳了下去。”
“那是為了什麼？”薑黃一下有些焦灼，“和苗珺婭有關嗎？還是學習壓力一類？”
“都沒有關係，”老班主任隨口否定道，“當時教育局專門派了人調查，不是校園的問題，和學習壓力也沒有關係，經濟上……因為葉芷成績不錯，有望考上一本，也申請了助學金，到現在我也沒猜透她為什麼想不開，隱約覺得還是和胡前有關。”
“還是和胡前有關？”薑黃重複了一遍，“可你剛剛說也不是感情方麵造成的。”
“隻是……直覺……”老班主任低聲說道，“我當了一輩子老師，看學生很準。”
薑黃合上筆記本又打開，從裡邊抽出一張照片，“老師，你看看這張照片有印象嗎？”
老班主任接了過去，首先注意到臉被挖去的男生，站在胡前身邊，“這……是什麼時候照的？看著像是高三了。”
“能看得出是在哪照的嗎？”薑黃朝戴上老花眼鏡的老人問道，“是在廣鞍市的什麼地方嗎？”
“有點像是植物園？”老班主任不確定說道，“植物園前幾年拆了蓋了房子，我記不太清了，這個女孩是——”說著指向黎蘆。
“她是胡前還沒轉到三中前的同學，”薑黃解釋了一下，又指向無臉的男生，“這個學生是你班裡的嗎？”
“看不出來，”老班主任湊近辨認了一下，“光憑身形……十七八歲的男生都差不多。”
“好吧，”薑黃把照片重新插進筆記本裡，掏出自己一張名片，“如果老師還想到什麼打我這個電話，我24小時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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