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春曉滿院綠楊芳草!
末時三刻,郊外。
薑敘到郊外祭拜母親李娘子李芙娟,馬車才到山腳邊,涼複便瞧見半山腰上的亭子裡站著一個無比眼熟的人。
薑敘一路看著雕給五姑娘的那塊玉,滿眼癡情。可當聽見涼複說衛夫人時,薑敘臉色瞬間暗了下來,連連撩開簾子望了出去。
順著涼複手指的方向,薑敘抬頭看去。見衛梅唐身旁的媽媽提醒了衛梅唐,隨之衛梅唐朝這邊望了下來。兩人瞬間鷹瞵鶚視,心藏刺刀。
薑敘突心裡萬個不安,這會速速跳下車去,一口氣便跑上了山。
衛梅唐全程盯著薑敘跑到身前來,看他滿眼著急,麵色有些慘白,心裡隻覺十分舒快。
朝左處的墓碑看了看,墓碑一切安好,薑敘這才鬆了口氣。隻是衛梅唐一身金繡紅衣,烈日紅唇,纖細白嫩的手指還塗了個淡淡的櫻粉色,突叫薑敘心裡惡心。
衛梅唐撫了撫裙擺落坐,抬頭望了望天,開口笑道“瞧著這會天色正好,今日也得了閒,便想來瞧瞧李家妹妹。”
薑敘可不願聽衛梅唐說什麼瘋話,這會去到李芙娟墳前拜了拜。
衛梅唐繼續說道“可怪我以往小氣了些,眼裡容不得沙子。如今看開了,也想了徹夜。這李家妹妹,怎麼也是在咱薑國公府裡當過妾的,是生是死,可都得過得比外頭那些阿貓阿狗風光,才能叫人知道咱薑國公府的體麵。”
說到這,薑敘已握緊拳頭,青筋暴起;衛梅唐接著道“為了這事,崔媽媽可是辛苦了一兩天”
見薑敘仍舊跪拜在墳前,衛梅唐終究是忍不住嘲諷一笑“該說你是有孝心呢,還是該說你是個蠢的呢。”
崔媽媽攙扶衛梅唐來到墳前,薑敘卻突然起身攔住,背對著她們“清淨之地,可容不得有汙之人踏進。”
衛梅唐提了提裙擺,抬起腳尖道“我足下這鞋,可乃宮內大娘娘所賜。踏入這裡,我還嫌臟。”
薑敘突猛的轉過身,滿臉青筋暴起,眼神如似猛獸般,隨時就可吞了她衛梅唐;衛梅唐也險沒站穩,可儘管薑敘再如何,她衛梅唐可沒在怕的。
“便是大娘娘賞賜之物,也罩不住你這暴厲恣睢的嘴臉。”薑敘咬牙隱忍著,此時他好想殺了衛梅唐替母報仇,可他不想親自動手,他得等!
“暴厲恣睢?”衛梅唐一時覺得可笑“這人人見之低頭的薑國公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有何人敢說自個兒仁慈?你不也是。”衛梅唐撫了撫發髻,一臉無畏。
薑敘與衛梅唐相視一眼,紛紛嘴角一笑。薑敘道“與您相比,我倒不足掛齒。您那心肝寶貝才去不久,這痛倒是愈合的快啊?”
薑敘想試探衛梅唐的底線,然而衛梅唐卻沒有一絲表情變化,竟是拿起手絹捂了捂嘴笑道“她是福薄,可不是人人都有好命做國公府的千金。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不都得死。這還活著的,自然得看得開些,看得遠些。”
崔媽媽聽著麵色皺了皺,攙扶衛梅唐落了坐;薑敘因此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心可真真的狠。自然,薑敘也不會信她所說。
“還真與我那父親毫無二致,這殘酷無情,你們夫婦倆可是演得比戲台上還真。這點,敘可甘拜下風。”薑敘湊了過去,彎下了腰“不過,你若想討好我,那可還是死了這條心。這薑家,我一步也不會退讓。”
衛梅唐臉色頓時僵硬,又笑道“怎成討好你了。致死我也是薑國公夫人,你的母親,你認不認可都改變不了。薑家如今這軀殼,也得有可撐得起的架杆,你我,不過是共贏罷。”
“衛夫人的意思,可是薑家離不開你了還是,我們薑家離不開你們衛家?”薑敘背對過去“據我所知,這衛家在朝廷的地位可是險得很。若不是我父親從中協助,這衛家可早早破碎了飯碗。不怕你們衛家拖累了也就罷了,衛夫人方才那話,可太抬舉自己了。如今衛夫人你,於薑家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衛梅唐瞪著薑敘“我們衛家如今會落得這般下場,你們薑家逃不了關係!你的好父親,這麼多年克扣多少軍餉,我們衛家,便有多少替死鬼!如今倒好,看我們衛家不像從前,這是想把我們撇乾淨了!我可告訴你,衛家若敗,你們薑家也妄想風光!”
“若無說錯,這衛家甘願替我們薑家做替死鬼,可是自願的。而這其中緣由,怕你比我還要清楚吧?”薑敘撇了一眼衛梅唐。
話落,薑敘接過涼複手中三根香,跪拜在墳前,閉目道“如今若是後悔了,便去尋我那父親。命雖是還不來了,可我父親那金山銀山,倒是可填補你們衛家的不甘心。”
衛梅唐聽著臉色黑了黑,可又連變了臉色,笑道“說什麼後悔不後悔的,衛家自始至終對薑家最是衷心!”
衛梅唐緩緩走了過來“這一家和睦最為貴。可莫再說這些生分的話了李家妹妹的牌位我已請去京中寺院,用最好的金絲楠木,找最好的工匠刻的牌位”
三香插上,衛梅唐閉了嘴。薑敘神情暗沉,轉過身來直對衛梅唐走去,衛梅唐不明其意,可見薑敘步步緊逼,她不得不後退。
“可是金絲楠木不好?”衛梅唐一手放在胸口,看著薑敘那冰冷冷的臉,一時心覺爽快。
原壓在胸口的怒火最終還是放下,薑敘不想與衛梅唐有過多糾結,這會扭頭就離開了。
看著薑敘走遠,衛梅唐瞬間臉色黑得難看。一雙如含刺刀的雙眼時刻瞪著走遠的薑敘“小崽子,總有一天要看著你跪在我腳下哭著喊祖宗。”
崔媽媽攙扶過來“夫人”
衛梅唐撇了一眼,道“為了衛家,這口氣我便是不甘也得忍著。如今的衛家便如同係捆五馬,稍不留神便會五馬分屍,這薑家再是火坑,衛家也得埋頭跳,這許能保個全屍。”
“衛大哥兒怎麼就這麼糊塗!”崔媽媽暗暗歎了口氣。
“再糊塗,也是我嫡親哥哥。我總不好放了他不管不顧。這衛家與薑家便是秋千雙頭繩,我便是那板,隻要一頭斷了,我怎麼都是一個死字。”衛梅唐進了轎子,撩開簾子對崔媽媽說“去見見我那侄女!”
崔媽媽猛的抬頭,又點頭應下,朝車夫擺了擺手,馬車便往北邊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