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晌沒有動靜,桑明朗有些不耐“怎麼不說話?我家人呢?麻煩幫我去叫他們進來。”
阮曉霜深深吸了一口氣,扶住他,“你家人暫時沒在。你先躺著,我這就幫你去叫大夫來。”
一番繁瑣檢查。
“他頭部受傷,短暫失憶是正常的,但看他的情況,應是選擇性失憶。”
怕阮曉霜不明白,醫生耐心解釋何為選擇性失憶,“一些患者在受到一些刺激或者腦部受到碰撞後,大腦會主動遺忘一部分自己不願意記得或者極力想要逃避的事情。不過你放心,隨著治療,他的記憶會逐漸恢複。”
阮曉霜呆了許久,“那他的眼睛”
“撞擊不止傷到頭部,對視神經管也造成了損傷,導致角膜受損嚴重。”
醫生同情地看了阮曉霜一眼,“失明是不可避免的,但也不是沒辦法,可以換角膜,不過需要等。運氣好,等個月,運氣不好,等個一兩年的也有。”
這番話,是當著桑明朗說的。
聽見醫生說要等,他笑笑“那就等著唄。能治好就行。”
他比阮曉霜想象的要鎮定得多,平靜得多。
然而很快,他就沒法保持這般平靜。
他隻是短暫性失憶,沒兩天,便想起了些許遺忘的過去。
他想起的,並不是什麼好的記憶,而是他被阮承的人抓住殘忍折磨的畫麵。
他頭疼欲裂,眼裡都是戾氣,情緒暴躁至極,摔了阮曉霜為他送的飯,甚至拔了手背上的輸液針。
阮曉霜和護士試圖勸慰他,可是根本沒用。
隔日,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事,暴躁情緒並沒有平息,反而愈發加重。
他想起的,是他在阮家暗無天日的密室裡,待過的那些日日夜夜。
他也終於記起了阮曉霜。
聽到她的聲音,他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極冷。
明明他看不見,可他的眼底,卻都是厭惡。
一如當初,他被囚禁在阮家密室,煩躁至極時看她的眼神。
“我和我妹,都被你們阮家害得夠慘。”
他動作粗暴地將她扯到身前,唇角的弧度冷酷,“阮曉霜,想到阮家,我就惡心,連你也不例外。你能不能彆再來惡心我,可以嗎?”
他說完,重重推開她,齒縫裡溢出冰冷嫌惡的字眼“滾。”
阮曉霜被他推得跌倒在地,手掌在地上磨出血跡。
她不敢再進桑明朗的病房,請了護工幫忙照顧桑明朗。
在醫院天台,她坐了整晚,從漆黑冰涼的夜,直到靜謐無聲的黎明。
思緒百轉千回,阮曉霜想起很多事。
幼年時,她是阮家的二小姐,看似身份尊貴,可實則被無數的條條框框束縛。
偶爾跑跑跳跳,開懷大笑,都會被母親責罰。
母親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會用最嚴苛的禮儀培養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她從很小時起,就不會輕易流露自己的喜怒哀樂,儘可能地按照母親的要求,努力匹配著阮家二小姐這個身份。
在每個場合,安靜地,乖巧地,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從不失禮。
隻可惜父親意外去世,阮家在京城的地位,一落千丈。
母親整日以淚洗麵,彼時還年少的哥哥,承擔起一切。
她愈發不敢輕易流露自己的情緒,努力地上學,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