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意漸緩,許相夢偷偷睜開一隻眼睛,一條縫看見夜央的臉,夜央的影像由模糊到清晰。
夜央發覺了許相夢在偷瞄自己,看見她原本皺緊的眉頭已然舒展。許相夢也注意到夜央似乎發覺自己了,能猛地一睜開眼,夜央一下彈指輕輕落在許相夢額上。
許相夢呆然望著夜央許久,在夜央腦海裡,是一幅久違的回記憶畫卷十多歲的夜央一個彈指落在一個小女孩額上,小女孩手掌遲而護到額上,小臉上掛著一絲怒氣和委屈,說道“央哥哥,你為什麼又彈我額頭?”
“誰讓你貪玩爬到樹上掏鳥窩,那有多危險,瑄兒知道嗎?”
小女孩的那一臉委屈如此清晰地浮現在夜央腦海裡,那個小女孩的殘影,夜央仿佛能從許相夢的雙瞳裡尋見。
許相夢回神一刹,乍地裝得被那輕輕一指彈得很痛的表情,護著額頭,故作一臉哭像,說道“夜師爺你為什麼突然彈我額頭,疼死了!”
許相夢的聲音將夜央的記憶之根斬亂,夜央眼中,那個小女孩的臉與眼前的許相夢臉交織相錯。
“瑄兒?”夜央不禁叫道。
“瑄兒是誰?”許相夢一臉疑惑。
許相夢放下護著額頭的手,眉頭深鎖,她凝視著夜央一臉的慌然愁容,心想他口中的瑄兒會是誰?
亂章的回憶理清之後,夜央便恢複了清醒,眼前的人,是許相夢,她正一臉驚疑盯著自己。
夜央神情略顯恍惚,他一起身便來看見遠遠走來的錢有財。
“大人,錢有財來了,按計劃行事。”
夜央忽地回複了一臉嚴肅,說罷便往大榕樹後邊走去,許相夢卻還糾結著夜央口中的瑄兒究竟是何人,起身時還說道“那瑄兒是誰呀?”
夜央不回應也沒有回頭,藏在了榕樹後邊。許相夢心裡沒那麼輕易放下個疑問,可錢有財已走來,此刻,也隻能擱置一邊那個“瑄兒”,先辦正事。
許相夢掏半天,慌裡慌亂地,才掏出懷裡的紗巾掩著臉。錢有財遠遠認出了榕樹底下,百骨井邊那樣打扮的女子,便認定了她就是林淑蓮。
“林淑蓮!”
離許相夢還有一段距離,錢有財上來就是一聲喊,嚇得許相夢身體一顫,紗巾沒戴成就脫手落在了地上。那喊聲聽起來是恨意滿滿,此刻錢有財的臉上,也是怒態明顯。
“錢老板!”許相夢心裡一慌乍一下沒控製住便喊了出來。
一邊,許相夢擔驚受怕自己就此暴露,另一邊,錢有財對眼前這個林淑蓮確實起了疑心。
“錢老板……”
許相夢又叫了錢有財一聲,聲音柔細,語音婉轉,再加之女子身形,與林淑蓮還真有三分相似。
許相夢這一聲出口,成功地瓦解了錢有財心底的困惑,他信了眼前這個女子便是林淑蓮。
“你這個女找我到這裡人想乾嘛?”錢有財沒好氣問道。
“小女子知道錢老板對我有意,如今我那個窮病丈夫已死,便是老天恩賜你我二人姻緣……”許相夢演得果然有柔弱女子,楚楚可憐的感覺。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小女子願意下半生伺候錢老板。”
“你是想給我做妾?”
“若錢老板願意,小女子如何都甘願。”許相夢說得自己都想吐,心裡實話道“誰要給你這死老頭做妾,想得美!”
若是昨夜之前,林淑蓮對錢有財提出這樣的請求,他還會猶豫不決,但此刻,錢有財是毅然回絕。
“包子西施,你是長得漂亮長得美,但俗話說得好,紅顏禍水,我錢有財雖然也愛美人,但更愛錢和命,你就算了!”
“那我和你多年情分呢?你竟完全不顧?”許相夢情緒起伏得恰到好處。
錢有財懵了,他不過與林淑蓮有幾年生意來往,咋還成了情分了?
“你彆胡說呀,我跟你之間有過什麼嗎?我告訴你,你彆想陷害我,我錢有財對不起天又對不起地,但對你,我可什麼都沒做過,就算有,也全是生意上給你優惠,你要是還想訛我,可是會遭報應的!”
錢有財說得有些激動,那些話不像假話,錢有財隻是一個不大公道的雜貨鋪鋪主,家中一頭母老虎,許相夢裝成林淑蓮如此貼近,若他是奸夫,不該拒絕才是。
許相夢和夜央的想法都是如此,錢有財的嫌疑也算是排除了。許相夢俯身拾起紗巾蒙在臉上,不緊不慢回頭,衝著錢有財冷言一句“你可以滾了!”
錢有財糊裡糊塗地離開了,許相夢繞到大榕樹另一頭,卻沒看見夜央,她環顧四周,最終抬頭看見夜央藏在枝葉繁茂的樹上。
目光穿過一片片樹葉,許相夢看見夜央背靠著枝乾,神情一如往常冷漠。夜央稍稍低頭,注意到許相夢正站在樹下,仰首望向自己。
那一刹無時無他,陣風拂過,樹影婆娑。許相夢凝視夜央的目光,正如陽光從葉間縫隙照在夜央臉上一樣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