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夢如此質問自己,但她又如何知曉自己上輩子所行之惡,她連自己上輩子是人是豬是狗都不知道,甚至到底有無傳說中的上輩子她都無從得知。
“大人,小雨是不是離開高涯縣了?”楊景佑突然問道。
許相夢心思頓住片刻,如果她說毛小雨離開了,楊景佑會不會就乖乖地做他的楊家二少爺,繼續他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的好日子呢?許相夢想或許可以試一試,這個毛小雨本來就不是真的毛小雨,也不該出現。
“你知道啦,小雨姑娘回老家了。”許相夢說道。
許相夢這話一出,楊景佑是心痛不已,他和他的毛小雨明明就有彼此的承諾,那日,毛小雨也說過會再來找自己,可是,她沒來,他離開一段時間,她會不會就此認為自己離棄她不顧?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隻是等待,更不該離開。”
楊景佑落寞又自責的口吻所說的話就像寒冷冬日裡的冷風,一拂起,一吹過,冷凍了一切所有那般。
“楊少爺,其實不是你的錯,這世上,每個人都背負著隻屬於自己的包袱,也就是人所不能控製的命運。小雨姑娘就是你背上包袱裡藏著過的東西,她離開,但那包袱裡的東西卻隻有你自己能決定取舍。當然,小雨姑娘也有她自己的包袱和取舍,雖然她沒跟我說原因,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道理,希望楊少爺不要再糾結此事,讓小雨姑娘離開得安心,你自己也莫要揪心。”
許相夢這一番話確實由心而發,但話中那個“人生包袱論”卻並非她對人生的感悟,而是多年前從一個學堂夫子聽得。
那一年,許相夢大概十二三歲,她也不記得是過去十幾年來去過的無數個小村中的哪一個,隻知道那村中有一個老夫子,在村中祠堂設立學堂,年少無知的許相夢也曾去過那個學堂湊了幾天的熱鬨。
那時的許相夢早已是男孩裝扮,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遊蕩過祠堂門前。正值學堂下學,一群孩童從祠堂衝了出來,還有些小孩背誦著今日所學的詩詞。
許相夢隨著父親浪跡江湖,才不懂這些學問,也從來不覺得讀書人,博學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孩童走儘,許相夢見祠堂門還開著,便大步走了進去。
寬敞大院中,一位老者收拾著桌上的書籍,看見門外偷偷摸摸走進來的許相夢。
“你也是村裡的孩子嗎?為何從沒見你來過學堂?”老夫子問。
“學堂有什麼好上的,還不如去賭莊賭兩把。”許相夢一臉不屑說著往院中走去。
“你小小年紀就去賭莊……”
“我去賭莊怎麼了,跟你這老頭子有什麼關係?”許相夢一屁股就就坐在了桌上,十分無禮地說道“去賭莊可比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鬼畫符有意思。”
那是初見,許相夢被經曆磨出的野性十足,她和父親在那個村子也隻待了不過十來天,許相夢有種心思,即便不願聽那些“之乎者也”,也每日來一趟,即便隻是跟老夫子爭論些有的沒的。
最讓許相夢深刻的,便是她的名字,在她叫許相夢之前,她被父親叫做骰子。一日,又是學堂下學之後,許相夢一如往常來到祠堂,老夫子也習慣靜候她的到來。
“老頭,在呢!”許相夢還是一副不羈的模樣。
“今日,骰子又想跟老朽辯論什麼?”
“今日就不跟你吵架了,你看看這個。”
許相夢掏出懷中一條絹帕扔到老夫子手裡,老夫子張開,帕上繡著一句“許今生同君相夢”。
“這是骰子繡的?”老夫子打趣問道。
“這玩意兒怎麼可能是我繡的。”許相夢一副不屑的樣子說道“路上撿的,就想來問問你這帕子上蟲爬的什麼鬼符!”
“這句話應當是一個女子對心愛男子的誓言,許今生同君相夢,是那女子對世間情愛,摯愛之人的最美希冀。”老父子認真解釋道。
許相夢的神色不禁變得凝重,這條絹帕並非路上所拾,而是在最初印象中就係在她手上,她父親沒有並解釋過這條絹帕。
終究,許相夢和她父親在這個村子也待不下去了,那是一個刮風下雨的夜晚,二人趁夜跑路。
“爹,我把東西落在屋子裡了,我要回去!”許相夢十分急迫說道。
“回什麼回,老子還要命,你小子不要命呀!”
父親的怒罵,許相夢卻沒有妥協,甩開父親的手便往回跑。
“臭小子,老子白養了你這混蛋,你回去死吧,老子不管了!”父親立在雨中朝跑遠的許相夢怒吼道。
“爹,你先跑,我拿回東西會去找你的。”許相夢一刻不停地跑回。
“臭小子!”
雨聲掩蓋了二人的聲音,許相夢每一步踩在泥水中,毫無懼怕地往曾遮雨的那屋子跑,沒錯,不是家,隻是一間冰冷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