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相夢突然覺得夜央在賣什麼關子,可是那又如何,懷揣著期待,隨他去便好。
穿過幾條街,二人來到了大榕樹百骨井處,一如既往的寂靜無人,清冷星光之下,大榕樹格外靜美。
“夜師爺,我們怎麼不去街上吃著好吃的,買些好玩的,反而跑來這陰森陰冷的地方呀?”許相夢實在心裡疑惑。
二人走到榕樹底下,風吹樹葉“嗖嗖”作響,夜央問“大人會爬樹嗎?”
“這樹?小意思!”
許相夢說罷擼起袖子便往樹上爬去,她的每個每個每個抓起枝子的動作,每一步往上的起落,在夜央眼裡,既有欣悅又有擔憂。
“大人,你不是她,但我已經看清楚了。”夜央仰首一笑。
“夜師爺,你要上來嗎?來吧!”許相夢扶著樹枝朝底下的夜央伸手。
夜央衝著樹上的許相夢微微一笑,一瞬間的燦爛,也很溫暖。
夜央三兩下便躥上了樹,一把抓住許相夢朝他伸來的手。二人靠著榕樹之乾,從枝葉之間,望向遠方天際看見漫天稀稀零零落落的星。
那日,許相夢一人睡在這大榕樹上,隻看見殘月獨占天空,而今夜,月兒被雲紗遮掩,倒現了漫天星輝的璀璨。
“夜師爺,這裡好像特彆接近天空呢。”
“是,剛來高涯縣那會兒,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這裡,一個人,安安靜靜,告彆所有的煩擾。”
“我之前也來了一次,真的很安靜很愜意,隻不過我睡得太香了,就落了一身枕。”許相夢笑得還有一絲不好意思。
“原來,大人那日說的殺手竟是這棵大榕樹。”
“夜師爺還記得呢?”許相夢又驚又羞。
夜央不隻記得此事,許相夢的每件事甚至每句話,他又何曾忘記過?
“大人,你可願聽我講一個人?”
“一個人?”
許相夢側頭看著夜央,他舉目望天,眼中似是泛起悲思無數,牽動許相夢的心。
“她叫夜瑄……”
夜瑄正是夜央口中的“瑄兒”,許相夢一直以來都很想知道她到底是誰的那個人。
夜央卸掉了那個故事發生的背景,終究是事實涉及太多人事情仇,他尚不能完全坦白。
在夜央的故事裡,夜瑄的父親和夜央的母親是表兄妹,雖然夜央的母親遠嫁,但兩家關係向來友好,每年,總有你來我往,聯絡感情。
夜瑄與夜央感情格外要好,隻是就在十二年前,一切都變了。
“那年,惡人圍殺我母親的父族,我帶著瑄兒妹妹,就是逃到了這高涯縣,但是,我終究還是把她弄丟了,而我唯一的母親也永遠離開了我,自那之後,我便再沒了親人。”
夜央換了一個框架容納了這個事件,許相夢隻知道夜央沒了親人,可不知他竟遭遇過如此悲切慘痛的過往。
“原來那個瑄兒是夜師爺的小妹妹,那夜師爺來高涯縣是為了找她?”許相夢眼眶子裡閃爍著隱隱淚花。
“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是呢還是不是呀?”許相夢微蹙著眉頭。
“十三年了,就算瑄兒還活著,也早已不知道長成了什麼模樣,十三年的時間,她甚至可能已經去到了天涯海角,我又如何能找到她。”夜央的語氣越便冷越淒涼。
“也對,這麼久了,她當年隻是一個小孩,能不能活下來都……”許相夢正說著,驀地覺著出言不妥,便吐了一口氣,笑道“不會的,她說不定被好心人收養了,甚至就有可能還在高涯縣內。”
“高涯縣裡裡外外,我早已尋遍,根本沒有瑄兒。”
夜央無論平日多清冷,許相夢都不覺得他可憐,可今日,夜央的每一言每一語,每一個眼神,流露的悲傷都不隻一絲一毫。
“夜師爺,雖然我平時老罵老天爺待我不好,但其實老天爺並非無情無意,或許有一日,他會送你的瑄兒妹妹回到你身邊呢!”許相夢並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夜央。
“當我看到大人之時,我曾以為上天真的送她回來我身邊了。”
許相夢慌了,夜央這話是何意?夜央把她錯當了瑄兒?
“夜師爺,你這話什麼意思呀?”許相夢語氣略慌。
“那日在此,我彈大人你腦瓜,你的反應就跟瑄兒一模一樣,還有,瑄兒天不怕地不怕,卻因兒時一次落入井下而唯獨怕水,那日,大人幾乎墮井,那種恐懼也與她如出一轍。”
許相夢聽懂了,懂得太深卻落去了陷區,夜央的坦誠訴說心事卻讓許相夢默然失落。原來這麼久以來,夜央對她的關懷備至,細心嗬護儘是因為她像瑄兒,她給他一種瑄兒的錯覺,可是,自己終究不是瑄兒呀!
“夜師爺,那就是你的錯覺了,這怎麼可能是瑄兒,我是許相夢,從來都不是彆人。”許相夢驀地心裡一涼,道“夜師爺,天涼了,我覺得冷了,我們先回去吧?”
夜央先下了樹,樹上樹下,不到一丈距離,可許相夢怎麼就覺得這麼遠呢,遠到她看不清夜央的臉,甚至就連夜央伸去扶她的手,都好似觸之不及。
“夜師爺,我不是瑄兒,就不該享受你的特殊待遇。”
許相夢想都沒想就直接跳下大榕樹,躲開了夜央,揮開他的手臂,隻想憑她自己之力,既然能攀上著大樹,又如何會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