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佑和楊景佳分開而走,楊景佳出了楊宅,獨自一人,漫無目的,想著自己的種種勝利並不多得意,而唯一的敗績卻十分深刻。
從來行人匆匆的街頭,楊景佳驀然止步不前,身旁穿行依舊,整個世間,仿佛隻有她停止不前。楊景佳眼前的,在來往路人中異常出眾的男人,她心上最永久的傷痛,夜央。
楊景佳邁步往前,她希望自己能跟人群中任何一個人一般能夠與夜央擦身而過,然而,她始終沒有做到。
每一步靠近,便又一次心悸,她曾說過的話終究是自我欺騙,終於在夜央正前方,楊景佳停下了再也邁不開的沉重步伐,既然上天注定他們今天再見,為何辜負?
“可笑,我楊景佳什麼時候居然也要相信這位老天爺了嗎?”
楊景佳停步夜央麵前,好像分彆了千年一般,今日的夜央看起來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幸福,反而,愁緒滿目。
“夜師爺,有空,談談吧?”楊景佳向自己的心妥協道。
茶樓之上,窗台旁邊,一方敞開的窗扉之外是雲淨風清,桌邊二人是靜坐無聲。兩杯清茶,苦中澀甘。
二人相處的氣氛並沒有太怪異或者尷尬,夜央終於先開口說了話,問道“你找我,想談什麼?”
“這麼久沒見,我以為你應該過得很幸福,隨時隨刻陪著心愛之人,但現在看來,難道是我認為錯了,你看起來並不開心,而且還隻身一人在街上遊蕩。”
“我向來孑然一身,何來開心或不開心一說?”夜央語氣清淡,心卻是痛的。
楊景佳擅長察言觀色,夜央儘管向來冷淡,但某日之後,今日之前這一段時間內,他確有改變,而今日,他又確實冷漠如初,但夾雜一份強掩的憂傷。楊景佳或許認為他這份如舊的冷漠隻不過是麵對自己罷了。
楊景佳打開了話題竟不知如何填了,但她對夜央的關心依舊是真心真意。她是一個太過要強的女人,儘管不能徹底放下,無論自己多麼痛苦,她都無法再一次又一次拾起自尊之後開口說自己後悔。隻是今時今日,她剛強的心底深處,竟有了一絲動搖。
“因為景佑……”
楊景佳的話未說完,夜央卻已有了搶先一步的想法,有關許相夢和楊景佑嗎?楊景佳想來做說客嗎?他所擔憂的事,害怕的結局,當真要發生嗎?
“我羨慕他能傻傻地決斷,即便一個決定最吃虧的是自己,我更羨慕他跟喜歡的人不用刻意保持距離,即便隻是朋友,卻勝過一無所有。”
楊景佳的一番話兩個意思,夜央全然聽在耳中,但他心中的終點卻是許相夢和楊景佑的關係,楊景佳的那句“隻是朋友”。
夜央似是在那一刹明白了自己的杞人憂天,被愛和在乎蒙蔽心神,這些日子,是他這一生中,活得最愚蠢的幾天。
茶館夥計送過來糕點,夜央不由得回想起昨晚場景,許相夢說要請他吃親手做的果糕,而他,不知好歹心裡發著暗火,竟撂下許相夢不顧。
一想到他之前的愚蠢行徑,夜央一刻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便往樓梯跑去,在樓梯口,他驀地停頓,轉身對楊景佳說道“我們之間,其實什麼都沒發生。”
夜央滿心焦急地跑下樓去,他留給楊景佳的這句話,並非單純的否認曾經,隻是勸棄執念。一段情如何能因一句話終結,楊景佳對夜央無數次的決絕,又有那次真的棄絕。但夜央今日所言,冷冷靜靜,一如最初叫楊景佳一見鐘情的模樣,從,繞一圈回到。
夜央把溫情暖意贈予許相夢,但楊景佳至少得到了他的冷靜。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既然無法擁有,從最初一刻起,就該分開行走。”
一陣風過,吹走夜央淹沒人群中,就仿佛初遇那日,楊景佳沒有遭遇危險,而夜央一騎而過,沒有了之後的故事,隻有更甚冬雪的一片空白。
夜央驅散了所有的猶豫猶疑,他的腳下直往縣衙,一刻也不忍再遲疑停頓,夜央打破自以為聰明的愚鈍,曾經某一刻他試著放手許相夢,此時想來實在不可思議,愚蠢至極。
夜央終於跑過了漫長一段迷茫失措回到縣衙,寂靜無聲,切實無人。夜央衝到許相夢房前,推門進去,不見許相夢人,隻見桌上的食盒。
夜央不禁幻想起許相夢說完給自己取果糕來時的場景,她那時一定是滿懷期待,想讓自己品嘗到她親手做的果糕,然而自己,竟無情辜負許相夢的好意。
夜央打開食盒,取出一塊果糕,吃到嘴裡那一刹,就像融化了夜央的心一般。
“大人!”
夜央忍不住喊道,在院子裡,在蜿蜒小道上,在枯萎花草間,在空蕩大堂上。
夜央沒找見許相夢,卻在某處看見了挨揍又不受許相夢關懷的可憐金勁。從金勁口中,夜央得知了許相夢前往月新村一事的始末緣由。
夜央知道許相夢並非去而不返,但他毅然選擇追趕,而絕不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