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遠航的帆船就要靠岸,她也一定能夠找到他們的……
那一點點的希望支撐著她,在她的心裡點燃著那一縷在寒風中搖曳的蠟燭,讓她不至於在這滿目的漆黑中熄滅。
但她還是忘了。
有時候人性中的惡,遠比你想的來的更快也更劇烈。
那也不知道是在那枯燥而壓抑的航程中度過的第幾日,她隻知道北方臘日的寒冬並沒有影響到這裡,他們度過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巨大風暴,並最終幸存了下來,而從他們的交流當中她也得知,他們距離此行的目的地,隻剩下最後幾天的航程了。
那段時間,船上的水手和船員們也不再節儉船上的補給和物資。
按照他們的說法。
這一次的航程結束之後,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夠得到一大筆豐厚的報酬,奴隸的走私與貿易在現在,幾乎有著一本萬利的高額回報。
於是那幾天的時間裡。
船上每天都會舉行宴會,他們捧著朗姆酒,用各種不同的語言講述著他們要在靠岸後如何地揮霍與消遣。
似乎所有人都忘記了她。
忘記了那個被關在籠子裡的小金絲雀。
直到那一日的晚上,那又一次宴會的結束,她依然默默地從那些酩酊大醉的水手間穿過,被授權在宴會後收拾那滿地的垃圾,這樣的差事是很好的,因為你終於不需要再食用那些快要過期和變質的食物,你能撿一些水手們吃剩下的東西悄悄果腹。
她會把吃剩下的東西收起來。
悄悄地去最下層的貨倉邊,通過那小小的瞭望口,將那些正常的食物分給那些饑渴的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奴隸們。
她從來都不說話,默默地做著。
她見到了那個黑人男孩。
他怯懦地躲在角落裡,嚎哭地不敢看她,他給她磕頭,不斷地說著許許多多的話,但是她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她會悄悄地給他們食物之後,再趁著夜幕爬回自己的籠子。
可是那天晚上。
當她依然和往常一樣穿過走廊想要回到自己的籠子時,一個藏在門後的巨大的影子一下子抓住了她。
那是個醉醺醺的身影,他的鼻息中帶著濃烈的煙草和酒氣,她認出了他是這船上的一個水手,他得過天花,臉上到處都是天花留下的坑窪的疤痕,他在那濃重的酒氣當中對她說,他以前有一個像她一樣的侄女,她和她一樣的漂亮,可愛,甚至就連瞳色都是一樣的。
他說他恨透了教堂的那些人,也恨透了他的那個像母豬一樣醜陋的妻子。
他說他的侄女和她一樣都是一個天使。
他們保持了一段很長時間的地下關係,一直到被發現後,教堂的那些人燒死了她,他才僥幸地遠渡重洋地跑出來。
他說他希望她能做他船上的侄女。
他太想念她了。
想念到已經不想再等她長大,不想再看著他心裡的小天使被他的船長和大副當做私有的金絲雀。
他醉醺醺地說著。
那雙眼睛裡麵充滿了那深藏的罪孽,那種眼神她很熟悉,就像是在雪莉跪下來哀求那些工頭的時候,她也在那些人的眼睛裡看到過,那是比猛獸還要可怕的眼睛。
那一刻她的瞳孔放大著,她想到了雪莉,想到了她曾微笑著的眼睛裡那無法掩映的痛苦。
第一次她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掙脫的,她抱著自己的布偶,飛快地衝過走廊想要逃走。
可是那個高大的身影在她的身後緊追不舍。
那滿身的酒意就像是惡魔的獰笑。
她幾次摔倒。
她衝到了艙室的房間裡想要關住大門,但還沒有來得及時就被那個醉醺醺的身影重重地衝開。
她隻能躲入自己的籠子當中,和那些船上所有需要籠子的寵物一樣。
那些八哥,那些貓,那些蛇和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