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伸出手跟路明非相握“現在放鬆下來,試著想象時間倒流,走進你自己的記憶裡去。”
路明非喝了口酒,長長地出口氣“我認識他,是在一個下雨天……”
諾諾閉上了眼睛,讓思緒隨著安息香流動,隨著路明非的講述,耳邊傳來了淅瀝瀝的雨聲。
那場記憶中的雨由遠而近,把她籠罩。
音樂聲響起“第九套廣播體操,現在開始,原地踏步??走!”
諾諾緩緩地睜開眼睛,環顧這個嶄新的世界。
天空陰霾,飄著小雨,紅磚樓宇環繞著操場,數以千計的男孩女孩伸胳膊踢腿,校服胸口印著“仕蘭中學”的微章。
她走進了路明非的記憶,這是一場很清醒的夢,是她給自己模擬出來的夢境,看起來很真實也很有趣。
她低下頭,積水中映出的卻是路明非的臉。路明非所講的故事發生在他的初中二年級,被諾諾重現了出來,現在她把自己幻想成了路明非,她將用路明非的眼睛去觀察,去尋找藏在他記憶深處的楚子航。
周圍男孩女孩的臉都是模糊的,那是因為路明非並未在故事裡提到他們,諾諾也就想象不出來。
“下雨還做操,老師沒人性!”諾諾隨口說,儼然是中學時代路明非的口吻。
她大概知道這個故事了,初中二年級的某個雨天,路明非正慶幸今天不用出操了,校長忽然在廣播裡喊:
“同學們!小風小雨不用怕,大江大河走得過!讓我們為中華民族的崛起鍛煉身體!將來為國家健康工作五十年!
於是在那個飄雨的早晨,他遠遠望見了仕蘭中學的傳奇,那個號稱永遠不用做早操的男孩。他隻用在教學樓上走過,俯瞰操場,給每個班出操的風貌打分。那個人叫楚子航,他優秀和自律到老師覺得讓他出操純屬浪費他的時間。
路明非對他的待遇羨慕嫉妒恨了很長時間,覺得自己跟那個人判若雲泥。
諾諾跟著大家伸胳膊踢腿,眼睛卻一直望著教學樓的高處,根據路明非的描述,那白衣男孩從樓上經過的時候,就像白雲飄過。
伸展運動的時候,她不小心碰到了旁邊女生的手,心裡竟然有點小激動,但轉瞬就意識到這不是她自己的情緒,而是中學時代那個小屁孩的情緒。路明非倒也誠實,一板一眼把那天所有的細節都講給她聽了。可媽的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做操的時候碰個手你也激動?可再細看,哦哦哦原來是陳雯雯同學!好吧好吧,原諒你的激動了!
“路明非好好做你的操!”背後傳來體育老師的訓斥。
諾諾正想回頭跟他比個中指,忽然就見那朵白雲飄來了,隔著雨看不清他的臉,感覺腰背挺得筆直。
他在每個班級的上空暫停那麼片刻,然後在本子上記上幾筆,也難怪路明非記憶深刻,大家同校讀書,他是裁判你的你是被裁判的。
難道真的有楚子航這個人?先不說獅心會會長那事兒,即便隻是高中同學,路明非也該跟她說過才對,可諾諾完全沒印象。
乖乖做夢做到這裡也該差不多了,諾諾一把推開前麵那個胖胖的家夥,旁若無人地穿越操場跑向教學樓她得看看那個白衣男孩的模樣,路明非的記憶裡肯定存著他的形象。
“路明非!路明非!你瞎跑什麼?”體育老師在怒吼。
大家都對諾諾的背影指指點點,高處的男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人是跑向自己的,把望向彆處的目光轉了過來。
諾諾終於看清那個男孩的臉了,她呆住了,腦顱深處爆開一股子寒氣。那男孩戴著麵具,穿著斑斕的屍衣,雙瞳是刺眼的赤金色。
屍衣在風中獵獵飛動,被他居高臨下的目光籠罩,諾諾覺得自己像是被釘在了那裡,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
見鬼!出問題了!怎麼會出現這種違背常理的東西?她被這個夢境陷住了!
所有人都看著諾諾,音樂還在繼續,但他們都不做操了,臉上仿佛帶著微笑的麵具。
路明非抱著諾諾,使勁地掐她的人中,諾諾雙手抱胸雙目緊閉,不停地哆嗦。
剛開始什麼事兒都沒有,路明非負責講故事,諾諾閉著眼睛靠牆而坐,偶爾嘟噥幾句,有時候還壞笑幾下。可忽然情況就不對了,她的眼角抽搐,眼珠在眼皮下快速地轉動,好像陷入了極大的恐懼,但就是睜不開眼。
“師姐!師姐!”路明非大吼。
他本以為叫醒諾諾不是什麼難事,但眼下他就是做不到,諾諾陷入了某種古怪的夢魔。
事到如今也管不得太多了,路明非起身高呼:“來人!
快來人!”
路明非喊了好一會兒才看見有光逼近,來的是個肩寬背闊的黑人婦女,看到路明非,她忽然刹住,熄滅了電筒,跟著黑暗中傳來電流嘶啦嘶啦的聲音。那肯定是巡夜的保安,而且在什麼地方受過嚴格的戰術訓練,
她熄滅手電是為了隱藏自己,電流聲則來自她的電警棍。
但這對混血種來說並無意義,路明非有夜光視力,酒精燈的火苗雖則隻有那麼一點,可是夠了。
“我不想傷害你!這裡有沒有醫生?”路明非想要喝止對方無意義的行動。
保安顯然不願意相信這個忽然出現的陌生男性,她一手握手電一手
握警棍,憑借聽覺繞著路明非移動,像隻躍躍欲試的豹子。
但她的背後忽然伸出了一雙手來,在她腰間撓了撓,她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緊繃的狀態一解除,背後那人一記手刀砍在她脖子上把她砍暈。酒窖裡竟然還有個潛行者!那個人是跟著保安進來的,以路明非的感知力竟然沒有發現他!那名女保安也是堪比特種兵的身手,可被身後的人一擊製服,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路明非想都沒想,放下諾諾,咬開手腕上的束帶,虎牙丸滑入掌中。
他毫不猶豫地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連擊術,諾諾說她在昏迷中最需要保護,所以彆管是誰,先製服再說!可他不願見血,所以用的是刀背。沒想到對方步法輕靈,連續打出刺拳,拳如重炮,每一拳都跟他正麵對抗。路明非大吃
驚,自己那套得意的連擊竟然被打散了!能做到這一步的家夥隻能是混血種,不容他留有
餘地了!雙刀一翻,黑暗中兩道寒光騰起,像是蝴蝶展翅!
對方的速度和反應能力都不在路明非之下,立刻拳換掌去切路明非的手腕,同時沉聲說:“且慢!
我炎之
這種戰鬥,勝負不過是瞬息間的事兒,路明非抓住他出聲換氣的工夫,
記側踢正中他麵門。
“怎麼是你這條狗?”路明非忽然想起那個長長的名號是啥了。
“我炎之龍斬芬格爾馮弗林斯我我我就沒見過你這種豬隊友!”對手捂著呼呼冒血的鼻子,一屁股蹲在地上。
就在這時諾諾睜開了眼睛,她撲到旁邊,大口地吐出紅色液體。好在不是血,而是她剛才喝下去的紅酒她自己從夢境中掙紮出來了,路明非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懸了許久的心緩緩地落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