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內斷斷續續的傳來聲音,都沒一句好消息。
在薑嫻起身去恭房解決一下生理問題時,剛經過長廊,就聽見皇上憤怒的喝斥,和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皇後生產不順,你們理當竭力救治,怎可就問朕保大還是保小,豈有此理。”
杯子破碎,熱茶濺了太醫一身,他低垂頭顱“回稟皇上,皇後娘娘的胎位雖正,胎兒卻頗大,前麵拖了太久,羊水怕是不夠,如若不下狠手,兩者皆恐有大險。”
恐有大險,便是大的跟小的都保不住。
門外的薑嫻心中一咯當,她匆匆走進去時,便見到了震怒的謝徹。
主殿的燭光點得很足,卻因為她推門而入時刮起的夜風吹滅了兩盞,帝王的眉眼隱入陰影裡,輪廓神情被光暗拉得更鋒銳。他仿佛被隱晦不清的痛苦卷入其中,投映在牆上的剪影高大又孤獨。
太醫泥首下去,卻仍在道儘出產房內的險情“微臣已用儘辦法,產房內女醫施過針,也擦了清涼膏,讓娘娘保持神智清明,隻難以使上力氣,再拖下去,娘娘隻會力竭……”
登基多年,謝徹做過無數決定,天下人的性命和富貴經他一張又一張的奏折批閱下去,唯有這一次,讓他猶豫、惶恐又不願相信。這時,他居然覺得薑嫻荒唐的孩子話要是成真就好了,換他在產房裡,肯定不會因為力氣不夠而難產。
“皇上息怒,臣妾略懂醫術,請容臣妾進去看看娘娘的情況。”
薑嫻抓住他龍袍的衣袖,勸道。
換作旁人這對謝徹就是火上添油,裡麵夠亂了還放個妃嬪進去添亂?可這話是薑嫻說的,他隻能斂了斂身上的火氣,道“裡麵有女醫,你進去也幫不上忙。血房重地,你怎好進去。”
連容貴妃麵上也是不讚同。
薑嫻抬頭“自臣妾入宮以來,皇後待臣妾如何,後宮諸位有目共睹,產房之地皇上是無論如何不能進去的,那臣妾隻願伴在娘娘身側。”
說句非常不好聽的,萬一皇後難產死在血房裡,皇帝也不能進去。
謝徹定定地看住她,心中震動。
越親密的接觸,越能察覺一個人的本質,薑嫻給他的感覺,便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仿佛二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哪怕為他生兒育女,兩人也隔著一道隔閡。他不介意用捂月捂熱她,卻在這一刻,發現她有如此重情重義的一麵。
隻是,為的人不是他。
寵妃沒吃皇後的醋,他倒是有些羨慕皇後了。
“朕不準,”
謝徹一口回絕,接著命令“你們都先出去。”
眨眼間,正殿隻剩下寥寥數人。
容貴妃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爭論,最後一個走出去的--作為世家女的敏銳嗅覺告訴她,皇上很可能已經做了決定,這個決定得儘可能地讓更少的人知道,而不讓她在現場,亦是一種保護。
待清空現場後,謝徹才握住薑嫻的手道“你進去,告訴大夫,朕要皇後和孩子母子平安,但若到要緊關頭,朕隻要皇後平安無事。”
在古代人眼中,母體隻是一個容器。
保大而不保小,此等大不韙之事,傳出去對皇後賢名有礙,為謝徹不能容也。
現場聽到這話的宮人都巴不得自己是聾子。
隻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們隻能祈禱皇後有驚無險,能平安產子。
“臣妾明白。”
薑嫻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轉身走入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