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的肩膀伶仃,她本來就不大的手亦可將她的肩膀攏在掌心,似是一隻脆弱的蝴蝶在手中顫抖,隨時會得粉碎。兩人就像極富和極貧的兩端,皇後甫出生便應有儘有,她麵前鋪著康莊大道,而她明明隻想在緩緩躺下,卻被無數溫暖的手托舉到羅馬。
而薑嫻在深坑的邊緣出生,沒人拉她一把……
不,坑底裡甚至有許多人,想將她拉下去。
今日,皇後能見到她,能和她近乎平等地對話,靠的是她一路審時度勢,時刻不敢鬆懈回來的,薑嫻有些唏噓,卻不自苦,她溫聲說“萬事有我擔著呢,娘娘辛勞了大半輩子,是很該歇一歇。”
最尊榮的人沒了前呼後擁的隨從,也是會餓會累的肉體凡軀。
沒有被出身拖後腿,沒被溫飽折磨過的千金大小姐,原來是這樣兒想法的。
“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這話我就愛聽。”皇後笑說。
“我是替娘娘辦事的人,自然要說娘娘愛聽的話。”
皇後勻了會氣,抬起秋水眸看她“那你呢?又想做什麼?”
“……”
帝後怎麼都來愛問她這種問題!
見薑嫻蹙眉,皇後撫掌而笑“原來淑妃也有回不了話的時候!”
千金大小姐不是傻白甜,在無數玲瓏心腸水晶肚皮的聚會裡早就練就出一雙洞察的眼,薑嫻發現自己小看了她,宮裡麵就沒有好哄的人——除了陳貴人,一碟水晶肘子就夠她受用良久。
“我有事可做就很滿足,除此以外,彆無他念。”
“世間竟有你這等奇人,我最盼著的就是無事可做。”
薑嫻一噎,說道“用得著我,我就有價值,有安全感。”
皇後聽著隻覺匪夷所思,這些年來,皇上待淑妃的好她都看在眼裡,要嬌慣出一代寵妃,也是足夠有餘的,可淑妃仍然是一派汲汲營營,不敢放鬆的模樣……罷了,男女之間的相處,她作為旁觀者又如何得知?皇上怕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才教淑妃如履薄冰。
想到這裡,皇後不禁對皇上生起不滿來。
薑嫻並不知道,自己的焦慮症被皇後腦補了萬字虐文,而謝徹再一次被安排到沒有心的渣男行列,皇後安慰小姐妹“讓你以皇貴妃儀仗代行親蠶禮的事,是我和皇上提出來的,你有本宮撐腰,沒什麼可怕的。”
這事兒薑嫻猜到了的,皇上做事很有章程,也總想顧念周全,如果不是皇後堅決提出來,他決不會做出這種動搖皇後聲威的事兒。
不過,她仍很捧場地裝作不知“皇貴妃儀仗,我如何當得呢?皇上不願收回成命,原來是娘娘這兒的緣故,是娘娘太抬舉我了。”
“看人下菜碟的刁奴太多,你身份不夠硬,就壓不住她們。”
皇後握了握她的手。
瘦削的手蓋在她手上,卻很有力。
這一回,又有人要將她再往上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