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_隆萬盛世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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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2 / 2)

老者繼續看書,頭也沒抬。

胖子自覺沒趣,向旁邊兩個侍女示意讓她們在這裡伺候好老爺子,這才轉身出了房間。

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會試,報考舉子五千三百餘人,此時在這五千多人備受煎熬等待著放榜結果的時候,對於那些有權勢的人家來說,隻要稍微打聽下,會試甲榜上的名字很輕易就能弄清楚。

當然,這隻是提前知道上榜舉人的名字,並不是考題泄露這樣的科場舞弊大案,對那些大人物們來說,還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兒。

到了二十八日晚的時候,北京貢院內外都熱鬨異常,因為依舊慣例,明日就要發榜,京城衙門裡的衙役、幫閒這會兒都彙聚到了這裡,等著裡麵人給他們傳遞出來消息,好敲鑼打鼓送喜報賺點喜錢。

這或許是會試和鄉試最大的區彆,不是衙門組織安排人送喜報,而是由貢院外麵的人和裡麵的報子一起做這門生意,這樣的結果就是中試考生說不好會接到幾份會試喜報也說不定。

當然,這門生意內卷也沒那麼厲害,因為報子們大多隻會爭搶排名靠前的舉子送去喜報,喜歡上榜舉子高興多給些賞錢,排名靠後的自然少人問津。

這其實也是科舉的潛規則了,一般殿試成績和會試成績相仿,名次變動非常小。

如果殿試成績被打亂,和會試排名差距過大,特彆是狀元和會元的變化巨大,往往代表的就是政治風向的變化,代表著皇上對會試大總裁或者主考不滿。

這裡需要提的是,負責掌控會試的是由朝廷或者說皇帝指定的知貢舉官也就是大總裁負責,他們要管理貢院內外事兒,但是不負責判卷,也就是取什麼人,他們無權插手,甚至不能進入內院參與到對考生的評判中。

本次會試的知貢舉官就是內閣次輔呂本和詹事府少詹事尹台。

後排考生的排名,大多有主考、副主考排定,隻有前五位的考生,需要兩位主考和十八房同考官共同排定,所以選擇出的會元和五經魁都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

明日發榜,貢院那邊也是有征兆的,內外張燈結彩還要清掃,特彆是大量的報子彙聚在貢院之外,就是即將發榜的最有力證據。

此時,九江會館這邊已經有下人通報了貢院那邊發生的事兒,貢院附近的官軍也沒有驅逐那些圍攏在貢院附近的人,畢竟這些人大多都是本地人,和京營官軍大多也都互相認識。

特彆是在這個時候,貢院裡麵所有的核對程序應該都已經走完了,謄抄卷和墨卷都已經取出進行核對,彌封也以拆開,對照無誤,考生名次已經落定,隻等大總裁填榜。

大總裁填榜的時候,也就是貢院裡的人往外傳遞消息的時候。

往往,這些人都是貢院裡打雜的,平日裡薪水很少,也就是靠著這會試能夠撈一筆錢養家糊口,所以官員們對下麵這些書吏辦的這些事兒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佯裝不知。

九江府的舉子們全部都出來了,之前病倒下的幾位也已經痊愈,隻是有些體虛,這個時候也都已經坐到了大堂上,旁邊兩桌是九江府在京商人,他們的嗅覺也是靈敏的,大家都按慣例來。

一旦有舉子得到喜報,這些商人就會送上禮物恭喜上榜。

走到這一步的舉子,其實已經不能說是舉子了,而是進士,因為殿試是不刷人的,隻是比排名。

但是不管排名高低,都是官身,都能夠做官。

在這個世道裡,商人們需要依附於官員,那怕補依附,那也得處好關係不是。

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這話可是很有道理的。

九江府一眾舉子這會兒都是悠閒的喝著茶,雖然經曆過鄉試捷報的考驗,可是在這一刻,魏廣德還是注意到不少人偶爾端茶杯的手也是微微發顫。

臘月二十九江西會館酒宴上,當時曾有人邀約江西舉子彙聚到江西會館等候捷報,不過被不少地方舉子拒絕了。

不止是因為舉子太多,而且江西考生上榜的分部也非常不均勻,九江府考生曆來都在江西各府中排名中下,自然不願意去那裡。

也就是吉安、南昌等進士較多的府縣考生存在攀比之心,相約去了江西會館等候捷報。

不多時,門外就傳來鑼鼓嗩呐聲,聽上去非常喜慶,這就是一隊報子得到了會試消息,給考生送喜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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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隊人走的近了,慢慢又走的遠了。

其實,對於這裡坐著的舉子來說,名次已經不重要,重要的隻有上榜,隻要在榜上,自己的寒窗苦讀就沒有白費。

九江會館的周圍,還分布這許多的會館,自然不多時又有鑼鼓嗩呐聲響起,這次聽上去,這隊人沒有在前麵街口轉彎,而是直接一路吹打著過來了。

不止是魏廣德,此時一屋子舉人們雙手握緊,雙腳十隻腳趾都已經用力牢牢抓住地麵,隻感覺心臟怦怦直跳。

當然,其他人現在的狀態那隻是魏廣德猜測的,因為他此時就是這樣。

當報喜的隊伍走到九江會館大門外的時候,所有人,包括旁邊兩桌商人和店裡的人,所有的目光都朝向大門口張望。

可惜,那隊報喜的隊伍沒有在門前停留,繼續往前去了。

“會試報喜也是從最後往前報嗎?”

魏廣德這會兒開口問道,他們這桌坐的不僅有勞堪、沈良棟,還有朱世隆、張科這些上屆鄉試的舉子,夏可範、陳忠烈兩個二十八年鄉試的舉子也坐在這裡。

“往年是這樣。”

說話的是陳忠烈,四十多歲的人了,是正月裡才趕到的京城,想來一路也是遭了老罪了。

魏廣德他們走的早,來的一路上還沒怎麼被凍著,隻是車隊過了山東才感受到北地的嚴寒。

陳忠烈走的晚,自然是一路頂風冒雪來的。

好了,魏廣德心裡哀歎一聲。

如果這報喜的隊伍前麵沒自己的喜報,那,好像自己就隻能真的等嘉靖三十八年的會試了。

又是三年時光,也難怪陳子昂在科舉失利後,會寫下那首《登幽州台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這是詩人對人生短暫的感喟,用詞大氣豪邁,卻帶著滿滿的悲壯。

在這個時候,魏廣德肯定不會念出這段煞風景的詩詞,太特麼不吉利了。

現在榜單未見,上麵未必就沒有自己的名字,就算要幽歎一聲前途渺茫,三年之後又是三年,青春歲月蹉跎,那也得等明天吧。

不過想到《登幽州台歌》,魏廣德不覺輕聲念出《楚辭遠遊篇》中那句,和此詩開篇相近的那段

“惟天地之無窮兮,哀人生之長勤。往者餘弗及兮,來者吾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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