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心裡清楚,陸炳有暗中給自己透露過一些信息,不過那幫的可不是裕王府,而是他。
陸炳在二王的爭鬥中一直秉承的就是不偏不倚,嚴格執行嘉靖皇帝的命令,兩不得罪的結果就是兩邊都得罪。
實際上裕王府對他這位陸大都督可是牢騷滿腹,因為在裕王府的人看來,不管怎麼說你做為皇帝的近臣就更應該規勸皇帝按照祖製來行事,莊敬太子之後,就應該是做為兄長的裕王接替太子之位。
這也是在原本沒有魏廣德這號人出現那會兒,到了隆慶帝時期,高拱為了打擊政敵陷害陸家,對陸家罷黜和抄家,直到萬曆帝時才在張居正的幫助下脫罪。
不過現在應該不會了,通過這一遭,算是把陸家綁在裕王府這艘大船上,為陸炳後人找了個大靠山。
雖然魏廣德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主要還是沒有和陸繹溝通此事,貿然行事人家未必領情。
不過魏廣德隨即想到,那日自己去陸家吊唁時陸繹對自己的態度,想來陸家這時候應該不會把裕王拒之門外。
魏廣德考慮著,早點去陸家一趟,把此事和陸繹單獨說下,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才是。
雖然沒有了陸炳,陸家的影響力自是大減,不過陸炳經營錦衣衛多年,肯定安插不少心腹人手,如果真能拉攏陸家投效裕王,裕王在錦衣衛裡的影響力也會大增。
不過緊接著,魏廣德就想到了西苑那位。
算了,記得上次聽陳矩說過,鼇山燈會的時候,自己和裕王接觸時,可都被那位看在眼裡了,想要撇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反正和嚴家已經鬨矛盾了,魏廣德也不想繼續遮掩下去,頭上刻個裕王府仨字就刻吧,隻要裕王不倒自己就安全的很。
魏廣德也不打算繼續隱藏了,其實繼續進行所謂的隱藏不過是騙那些低品級的,不熟悉的官員,真正掌權的那些人,都有自己的渠道打探消息,估計老早就知道他和裕王府的關係了。
“隻有這樣,才能破掉嚴世藩的後續計劃。”
這時候,高拱又開口接著說道“他不是想攪混水,讓陛下懷疑是裕王害死陸炳,想要嫁禍裕王府,破壞裕王在陛下心中的印象嗎?
我們不知道他後續還要怎麼操作,可隻要裕王去陸府吊唁,透露出陸炳是暗中支持我們裕王府的人,那麼他那些後續計劃也就失效了。”
高拱看著魏廣德,“嚴世藩太陰險狡詐,我們實在難以猜透他的後續計劃,那就直接把這條路子給他斷了,陸炳是我們的人,位高權重,到時候也隻有傻子才會相信他那些布置了。”
魏廣德聞言點點頭,心裡也想好了對陸繹的說辭。
想來陸繹在見到自己的時候會選擇和他說那些話,陸炳生前肯定也是有所交代的,不然陸繹絕不會第一次見麵就和他說那麼多,還請求他適時庇護家族。
雖然不知道陸炳說了那些,可現在陸炳不在了,魏廣德大可借題發揮隨意說上幾句。
說起來,陸炳身死已經大半個月的時間,但是因為陸家不少親族還在湖廣,正在趕來的路上,所以殯期未過,遲遲沒有下葬。
按照朱希孝和陸繹商量的結果,陸炳的殯期定下三個月,以方便各地親朋好友趕來祭奠吊唁。
在中國古代,殯期長短不一,少則3日,多則30天,主要由奔喪者而定,古代多停棺3個月而葬,至多達7個月。
漢族傳統習俗,父母死亡,兒女必奔喪,否則為不孝。
而親朋好友將來哀悼祭奠死者,稱之為“吊喪”或“吊唁”。
奔喪者均要喪服,古代漢族喪服分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織麻五種,稱為“五服”,用粗、細不同的麻布製成,按親疏關係不同而穿不同的喪服,稱為“披麻戴孝”。
隻是到了後世多用白布做喪服,而魏廣德那時的現代城市一般都是胸佩白花,臂戴黑紗。
魏廣德先去翰林院上值,隨後找個由頭去詹事府看看,就從翰林院出來了。
畢竟他已經身兼數職,有充分理由早退去其他衙門,而且在翰林院呆的時間俞久也開始向老油條轉變,不再像當初那般老實。
魏廣德離開翰林院後自然不會去詹事府,而是對駕馬的李三說道“走,去陸府。”
“籲駕”
李三揮舞動馬鞭抽在拉車的馱馬上,馬兒吃痛邁開長腿拖動馬車前行。
魏廣德在車裡閉目養神,直到感覺車廂的顛簸停止,馬車已經停下來了。
“老爺,到了。”
車頭駕車的連三在車廂外小聲向他稟報道。
“好。”
魏廣德隻是簡單答應一聲,隨即掀開車簾從車廂裡鑽了出來。
這時候的陸府門前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氣象,一副蕭條的模樣。
魏廣德第一次來此吊唁的時候,陸府大門外還算是車水馬龍,不少在京官員都很給麵子的前來吊唁,隻是到了現在,該來的都來過了,而陸炳早已被人遺忘。
李三把車駕到陸府門外拴馬石前停好,此處一排整齊的拴馬石此時卻都是空空蕩蕩的,隻有他這一輛車。
下車,李三從懷裡拿出魏廣德的名帖搶在魏廣德身前迎上陸府出來的管事道“我家老爺來府上吊唁。”
魏廣德的名帖還是很管用,雖然那管事奇怪魏廣德怎麼這個時候才來,不過很是恭敬的將魏廣德讓進府裡,一邊帶著魏廣德往靈堂走,一邊安排人持名帖通知三少爺陸繹。
輕車熟路,魏廣德在靈堂上了三炷香,禮畢起身之際,就聽到遠處腳步聲起,有人一路小跑著過來。
側頭看過去,果然是陸繹來了。
陸繹來到靈堂,先是向魏廣德行禮,這也是禮儀,客人吊唁後主家要還禮,隨即兩人就進到旁邊一處廂房。
對於魏廣德的突然來訪,陸繹雖然奇怪但是並不擔心。
是的,如果是老爺子死後多年,魏廣德這樣的人突然造訪,那才是最可怕的事兒。
現在嘛,老爺子的靈柩就停在那裡,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有人敢來搞事兒,不管是誰,西苑那位就絕不會答應。
“魏大人,請用茶。”
兩人落座後,有小廝送上茶水,陸繹說道。
其實,陸繹年歲較魏廣德年長,官職品級也遠遠超過魏廣德的六品,可就因為是武將,所以在大明朝,即便受到皇恩的陸家,在麵對文官時也不得不低頭。
魏廣德端起桌上茶杯,杯蓋輕輕刮開水麵上的茶葉,輕啜一口,隨即點點頭。
沒有客套什麼茶好不好的話題,魏廣德開門見山道“不知道陸大人當初可和你說過多少和我有關的事兒?”
魏廣德的直接,讓陸繹微微發愣。
陸炳並沒有多說魏廣德什麼,陸繹隻是依稀記得當初老爹讚歎魏廣德的年輕和能力出眾,然後就是隨口說過一句“魏廣德可信”的話。
今天魏廣德的造訪,難道他和老爹之間還有什麼乾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