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徐階這隻老狐狸也覺得棘手,所以才讓他過來,以內閣的名義作出票擬。
箱子抬進徐階值房後,李春芳才跟在後麵今晚。
“子實來了,快過來看看這個。”
徐階在李春芳和張永明說話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到來,不過還是等到他進屋後才對他大聲叫道。
“徐閣老,鐘誠這是來彈劾誰啊?”
話是這麼說,李春芳還是走過去,接過徐階遞過來的奏疏,打開仔細看了一遍,很快嘴角就一抽一抽的。
徐階沒去管李春芳的反應,不過張永明卻一直在關注,他以為是被奏疏內容驚到了。
隻是和張永明想的不一樣,此時的李春芳腦海裡不斷盤旋的隻有四個字。
“太可怕了。”
是的,李春芳此時腦海裡不斷盤旋的就是這四個字。
他可不是剛入仕途的小白,可不會相信有人會把這樣的書信保留在家裡等著人來查抄,特彆還是羅龍文,都已經被治罪的犯官。
這樣敏感的書信,不是說一定要燒掉,那肯定也要轉移地點存放,這可是足以致胡宗憲與死地的把柄。
李春芳有些懷疑奏疏中提到這封書信的真假,出現的有些蹊蹺。
收回視線,看了眼一臉嚴肅的徐階,又看了眼既震驚又亢奮的張永明,兩個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看上去也不像串通過的,一時間倒是讓李春芳有些迷茫了。
他現在已經理清楚思路了,禦史王汝正奉旨查抄羅龍文家的時候,發現了他和其他人交通的書信,在清點這些書信的時候,發現了胡宗憲寫給羅龍文的信,特彆是裡麵那道自擬的“聖旨”。
李春芳現在就想要看看那封書信,看看那道聖旨。
他的雙眼,不由自主看向值房中央放下的那口箱子,箱蓋四麵還有封條。
顯然,東西到了都察院,張永明甚至都沒有打開查驗就帶到了這裡,因為奏疏裡有這道旨意的內容。
“子實,你怎麼看?”
徐階的聲音適時響起,徐階要詢問他的態度。
“徐閣老,還是打開箱子查驗一下,然後立即帶上這份奏疏和信進宮。”
李春芳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你我和鐘誠在此,就一起打開箱子查驗書信真偽。”
徐階開口說道,說話間已經起身繞過桌桉。
三個人到了箱子旁站定,又圍著箱子走上一圈,確認封條完好,箱子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這才叫人進來,撕掉封條,打開箱蓋。
箱子裡堆放的書信足有半箱子之多,不是胡亂堆放,而是歸攏的整整齊齊,不過麵上卻放著一封書信,隻是隨意放在最上麵。
顯然,這是王汝正刻意為之,專門放在麵上,免得他們在箱子裡書信堆中一封封尋找。
屏退左右,張永明彎腰撿起那封書信。
信封看上去很厚,說明裡麵的書信紙張比較多。
當張永明抽出那幾張信紙後,徐階、李春芳的眼睛都被吸引過去。
張永明作為都察院左都禦史,朝廷最大的監察官員,自然有權利查看這樣機密的東西。
小心仔細看過書信內容後,先是若有所思,隨後又好像茅塞頓開似的,仿佛已經領悟到當時胡宗憲寫這份信時的心情。
不過,他並沒有把手裡東西看過後就遞給徐階,而是又看了信件的開頭和最後的留名,似乎是在辨認什麼。
之後,張永明還仔細檢查了信封正反兩麵,這才把書信連帶信封一起遞交徐閣老。
“徐閣老,你也看看吧,本官已經看過了。”
“好。”
徐階伸手接過張永明遞來的書信,和他類似的動作於是一邊,仔細看過書信內容後,又對書信進行一番檢查,連帶著留名的信封也看了兩眼,這才把書信遞給李春芳。
整個過程中,李春芳都默不作聲,隻是悄悄觀察著張永明和徐階的一舉一動,想要看出點什麼端倪。
隻是可惜,兩個人看完書信後,把書信遞給他時,他也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接過徐階遞來的書信,李春芳仔細看過一遍,有時候還對部分段落反複看了數次,也逐漸對胡宗憲寫這封信的目的有了了解。
再看最後的落款,字兒似乎沒錯,印章貌似也不假。
不要奇怪李春芳為什麼認識胡宗憲的字,知道胡宗憲的私章,胡宗憲發達的時候,即便京城有嚴嵩的庇佑,可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的。
每年向翰林院,向他們這些學士府上送上冰敬碳敬,年禮一類的,李春芳自然也沒有少收過。
那些拜帖上的字跡,印章,李春芳還是有印象的。
長出一口氣,雖然之前他對這封書信還有懷疑的話,到現在他似乎已經相信這封信應該就是胡宗憲所寫。
當時的胡宗憲,可以說為了巴結上嚴家,在趙文華死掉,斷掉了京城的奧援後開始不擇手段聯絡一切和嚴府說得上話的人。
因為他知道,他做為江南剿倭總督,手上的權利太大,經手的錢財太多。
財帛動人心,沒人會對那些財富視而不見。
如果在京城沒有人護持,胡宗憲的仕途隨時都可能戛然而止。
胡宗憲侵吞軍餉、生活奢侈,也是不爭的事實,內情其實在胡宗憲被緝拿回京後已經逐漸傳出。
特彆是在其心腹遊擊營將軍王應岐在武林發動軍事嘩變後,浙江大大小小的軍頭為了撇清和胡宗憲等人的關係,已經把內情通過各種渠道交代了一些。
這也是當初為什麼會直接捅到嘉靖皇帝麵前,由嘉靖皇帝出麵才保下他的原因。
通過在浙、直等地加派“提編”等額外稅賦和請求留存兩浙鹽銀等手段,聚斂了數額巨大的錢財。
這些錢財其中一些被用來招募營兵圍剿倭寇及發放獎勵中使用,還有一些錢財是用在招撫倭寇上,但大部分還是供他自己揮霍。
而不管是發放營兵的賞銀還是招撫倭寇的花銷,都爆出巨大的窟窿。
當然,擺到嘉靖皇帝麵前,能讓皇帝看到的,自然都是把這些窟窿全部轉移到招撫倭寇上麵去了,營兵那邊的問題都被處理掉。
畢竟,到這個時候,江南沿海各省依舊是戰區,不時出現倭寇襲擾。
為了不動搖軍心,江南官員隻能違心掩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