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仆人這碗飯也不好吃,坐在馬上心裡隻能感歎一句。
而工部向浙江湖州府潘季馴的公文,此時也被堵在黃河邊上已經數日,但洪水滔天,信使也隻能望洋興歎,他實在是沒膽子冒著生命危險去過河送信。
前兩日倒是有人冒險過河,還取得成功,不過他可沒膽子這時候上船。
死在這裡不僅耽誤差事兒,也不值當。
而這時的淮安府漕運總督衙門裡,漕運總督李肱也是心急如焚。
已經十月,今年的天氣結合往年來看,運河到十一月底肯定就不能通航,而現在這洪水看樣子還要持續數日。
也就是說,留給漕運最後搶運漕糧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對那些被打翻的漕船,他現在根本就顧不上,隻希望儘可能多的往京城送漕糧,這樣年底前自己的責任還小點。
就在這時,屋外腳步聲響起,等李肱回頭時就看到漕運總兵福時出現在門口。
“福總兵,現在情況怎麼樣?”
李肱來不及叫人端茶,急不可耐追問道。
福時喪氣道“很不好,據熟悉河道的人說,這洪水至少還要七八天才能退去,要恢複通航最少也要十來天時間。”
福時此時是真的感歎自己運氣不好。
隆慶元年,他接替臨淮侯李庭竹出任漕運總兵,那時候還意氣風發。
因為河道剛剛經過治理,滿以為短期內不會再有事兒,覺得此時接替李庭竹算是撿了個大便宜,可誰能想到才不過兩年就這樣了。
雖然他明白,這次洪水和治水關係不大,畢竟是其他地方決堤,可如此反複,至少說明大明現在實行的治水之策是不行的。
也不知道這次過後,自己的總兵官職能不能保全。
“還要十天”
李肱一聽就知道麻煩大了,雖然不會因為這次斷航就讓京城沒有糧食供應,通州那邊倉庫裡還有不少,可朝廷不會這麼看待此事,他們隻關心漕運有沒有完成今年的轉運任務。
“多派人盯住河道變化,隻要可以通航就馬上放漕船過去,商船一律給我堵住,不管是誰,有不滿叫他們來我總督衙門說事。”
李肱這時候隻能這麼命令道。
兩人品級雖然相同,可畢竟大明朝以文抑武,所以福時隻能聽他的命令。
“是,大人。”
福時急忙抱拳領命。
他可不想觸黴頭,還想繼續做下去,所以不敢絲毫怠慢。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李肱此時心裡已經在考慮把今次漕運不利的鍋怎麼甩給他,讓他擔上責任。
京裡那幾位,全都得送上厚禮,自己這個總督還不想被朝廷革除。
數月後,朝廷對今年漕運事果然不滿,不過隻是對漕運總督李肱進行了申敕,而漕運總兵福時則是罷職,兵部又選派陳王謨接任漕運總兵一職。
當然,這是後話,而此時兩人還是在精誠團結,準備應付現在的局勢。
京城,吏部衙門。
“恭喜春台兄高升,今晚小弟在醉仙樓包上一桌,為春台兄賀。”
“對對對,早就說了春台兄吉人天佑,看看,這不僅安排好差事兒,還升了一級,可喜可賀。”
蔡國熙剛在衙門裡領到了告身,一幫在吏部的同年和朋友就紛紛圍了上來道賀,蔡國熙臉上帶笑敷衍,不過在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就不好說了。
畢竟他往吏部衙門可是跑了不少次,可之前次次碰壁,一直沒有安排下差事兒。
其中貓膩他當然是明白的,畢竟又是京官又是地方官,見識的東西可不比他們少。
原本他是蘇州知府,今兒到吏部衙門發的告身卻是蘇州兵備副使,雖然依舊是四品,可卻是有所提高的。
知府掌一府之政令,總領各屬縣,凡宣布國家政令、治理百姓,審決訟案,稽察奸宄,考核屬吏,征收賦稅等一切政務皆為其職責,算朝廷任命的一地父母官。
而兵備副使,全稱其實應該是“整飭某地兵備副使”,屬於各省按察使司的官職體係,所以蔡國熙現在的官職其實就是以按察副使身份整飭蘇州兵備的官員。
知府和兵備副使既然都是四品,那為什麼會說他這次算是升了一級。
好吧,其實簡單說起來,那就是從原來的府(市)級官員被升格為省級官員,他現在的職位其實屬於南京刑部的外派官員。
北直隸設順天府,南直隸設應天府及鳳陽府,各派巡撫管轄分治,並沒有按照十三省設三司,也就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揮使司,而是屬於中央六部直管。
南京刑部在這個時候其實就是行使按察使司的權利,蔡國熙現在官職就是按察副使,負責的工作就是管理蘇州府轄區內軍務,監督地方軍隊,管理地方兵馬、錢糧和屯田,維持地方治安等。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是怎麼來的,可不是周圍這些人幫忙運作的,靠的還是自己那位座師,隨他他提拔自己的目的貌似是報複那位致仕的大人,可那又如何。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有了權利才叫官,光是個官身有屁用。
再說,以後自己身後有了高拱這尊大靠山,還怕徐階、張居正這些人嗎?
隻要這次自己把差事兒辦好,讓徐階難堪,自己升官指日可待,來日登堂入閣也不在話下。
心情美滋滋接受周圍的恭賀,蔡國熙也在心裡盤算剩餘的家底,打算除了老家的薄產外,全部換成禮物送到“恩師”府上,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而在華亭老家的徐階當然不會想到,老對頭高拱會給他安排這個人來報複他。
隨著海捕公文的下發,卻遲遲沒有得到發現徐家子弟的消息,海瑞早就怒了。
他隻能向下屬各州府知府、知州寫去措辭更加嚴厲的書信,要求他們在自己轄區內尋找徐璠、徐琨等涉案的徐家人,同時也從巡撫衙門派出人手到各地尋找。
當然,目標首選還是鬆江府。
不過一番尋找無果後,近日他才忽然發現,他巡撫衙門駐地所在的蘇州府,其實也是徐家擁有龐大資產之地,說不得徐家子就躲在蘇州府,給他玩出個“燈下黑”的把戲。
於是,他直接跳過蘇州知府,開始在全府範圍內密查徐家子的下落。
隻要能抓到一個,就不怕徐階不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