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日,司禮監安排宮裡這些大太監輪值乾清宮,看護在隆慶皇帝身邊。
不過經過這次大朝會上暈倒以後,隆慶皇帝的身體就再也沒有恢複好轉的跡象,太醫院的禦醫幾經會診,對此也是束手無策。
由於隆慶皇帝的身體遲遲不見好轉,後宮的氛圍也是越來越壓抑。
幾天都沒調理好身體,高拱也愈發不安起來,這些天已經是天天都要到乾清宮覲見,看看皇帝的身體是否有好轉。
“高子象現在到哪兒了?有消息嗎?”
今日是五月二十五日,處理了一些公文後,張居正帶著兩份有些麻煩的奏疏過來,兩個人討論了一陣定下票擬後,高拱就開口問道。
“算時間,高公的船,到京城也就是這兩日才對。”
張居正在心裡默算一下,高儀上官船的時間,感覺應該已經快到通州碼頭了,於是答道。
“這幾天我一直心中不安,這兩日去宮裡覲見陛下,感覺越發不濟事了。”
高公歎口氣說道。
他現在有些後悔,當初在後宮的事兒上麵沒有出言勸阻隆慶皇帝,隻想著那裡畢竟是後宮,他一個外臣實在難以啟齒。
早知道會這麼嚴重,說什麼也要勸阻,還要幫助陳皇後清理“”後宮,把那些妄想獻媚皇帝的妖豔賤貨給打發了。
“今日過去,沒有看到陛下嗎?”
張居正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我去的時候陛下還在昏睡,說是淩晨的時候醒了一會兒,吃了藥就又睡過去了。”
高拱答道。
其實,乾清宮的情況,張居正通過孟衝和馮保的紙條,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的消息渠道可比高拱要多。
高拱在內宮裡靠的,不過是一個失去其他太監支持的陳洪而已。
雖然陳洪在宮裡的乾兒子也是眾多,實力不容小覷。
“要不要叫潘晟,還有朱衡過來,早作一些準備?”
張居正隻得小心的提議道。
現在隆慶皇帝的身體狀況很是難言,連太醫院都不知所措,到底會不會到那一步,誰也不敢說。
但是這幾日,隆慶皇帝長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每天也僅有兩三次恢複神智的時候,看上去似是已經不行了。
就在高拱皺眉,思考張居正建議的時候,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隨即一個小內侍氣喘籲籲跑進值房對高拱和張居正一禮後就快速說道“皇爺醒了,命兩位閣老立刻進宮覲見。”
聽到皇帝醒了,高拱心裡就是一喜,隨即把張居正剛才的話拋到腦後,和張居正一起隨著小內侍急匆匆趕往乾清宮。
這次沒有通傳,直接跟著小內侍進入偏殿。
偏殿裡依舊藥味彌漫,但是兩人也顧不得許多,快步到了隆慶皇帝病榻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病榻前行禮後,高拱抬頭就看見隆慶皇帝伸出一隻手指向自己,急忙快步上前,雙手抓住皇帝的手。
此時映入眼中的隆慶皇帝一臉病態,臉色非常難看。
不過高拱看到這裡倒是心中一喜,不像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
據說人最後一次恢複神智,也就是所謂回光返照的時候,生理特征會短暫的恢複到正常狀態,看皇帝臉色顯然不像。
“陛下,你需要好好休息,會好起來的。”
高拱隻在低聲說道。
隆慶皇帝現在的樣子,讓高拱不由得雙眼一酸,眼眶瞬間翻紅,濕潤了。
他和隆慶皇帝的關係很特殊,亦師亦友,甚至他把皇帝看做子侄般,現在看到年輕的皇帝成了這個樣子,心裡難受之情是很難表達出來的。
“高師傅,朕的身體,怕是不成了這些天朕都渾渾噩噩,時常夢到母後和父皇”
張居正起身站在一邊,聽著隆慶皇帝和高拱的對話,雙眼盯著皇帝的臉。
“叔大。”
和高拱說了一陣後,隆慶皇帝忽然對旁邊的張居正喊道。
“臣在。”
張居正也急忙上前,做出傾聽狀。
“你幫朕擬旨,咳咳”
“是。”
雖然不知道皇帝要下什麼旨意,但張居正還是急忙躬身應答。
旁邊的孟衝在聽到皇帝要擬旨的時候,已經指揮旁邊的內侍搬過來小幾和筆墨紙硯放在病榻前。
張居正直接席地而坐,提筆就準備擬旨。
“奪情,命魏廣德接旨後即刻回京入閣辦差,不得婉拒,立即起程。”
並不是他預想中的傳位詔書,想來也是,太子的身份早就確定,也不需要遺詔來證明朱翊鈞的合法地位。
召回魏廣德,這個時候張居正其實內心還是很亂的,此事對他來說其實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反正就那樣。
張居正快速草擬一道旨意,之後又交給旁邊的孟衝,由他在隆慶皇帝麵前把旨意念了遍。
“讓人立刻去宣旨,不得有誤。”
隆慶皇帝聽完孟衝念出的旨意後,馬上就吩咐道。
孟衝帶著張居正草擬的旨意出了大殿,他要去催促這道旨意儘快發出。
魏廣德回京,對孟衝來說也無所謂,他和魏廣德關係還好,至少比和高拱好。
“叔大,你和善貸是朕當初給太子定下的老師,你們要儘心竭力教導他,不要讓他像朕”
皇帝召回閣臣,這個事兒不管是高拱還是張居正,自然都不好說什麼。
雖說奪情牽扯很大,可現在皇帝的樣子,召回一些舊臣似乎也情有可原。
兩人默默走出乾清宮,一路無話走回內閣。
“叔大,先前你說的事,明日叫他們來內閣議議。”
高拱在和張居正分開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