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高拱遞上來的奏疏,讓馮保也警覺起來,之前的嬌狂之氣蕩然無存。
實際上,當初在乾清宮聽到隆慶皇帝把他的名字也列入顧命大臣之列以後,這些天人走路都是有些飄的。
他的地位,自我感覺是穩如磐石。
要知道,這些年,不管是在裕袛還是在宮裡,他都是全心全意對太子好,相對那些對太子好的人,他都是恭敬有加,這裡麵當然就有太子的生母李貴妃和嫡母陳皇後。
因為這些年的努力,馮保在陳皇後和李貴妃眼裡,就是和其他趨炎附勢的太監大不相同。
彆的太監都是拚命巴結皇帝,獲得聖寵,為自己升官發財撈好處,而馮保隻是靜靜的站在後麵,看著那些太監的爭奪,就是一心一意對太子好。
當然,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馮保這樣的表現,在陳皇後和李貴妃眼裡,那就是因為在裕袛這些年一直都是馮保在照顧朱翊鈞,這是照顧出感情了。
和隆慶皇帝想的一樣,他們十分放心讓馮保繼續照顧朱翊鈞,自然對隆慶皇帝臨終前把馮保列入顧命大臣一事也是不反對的。
所以也給了馮保自信,認為不會有人敢再對他出手。
這時候對付他,可就是在質疑先帝,對先帝不敬。
這在封建王朝,大不敬之罪可不是小事兒,不說抄家滅門,下獄治罪是完全足夠了。
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高拱就對他亮出了屠刀。
所謂的《陳五事疏》到底是要做什麼,簡直呼之欲出。
馮保現在拿高拱也沒辦法,也隻好先敷衍著,想著等魏廣德回來,再和他密謀一番,找機會把高拱掀翻。
隻是,他小看了高拱的決心。
在看到第一次上疏沒有什麼結果後,第二天高拱再次上疏說起這個事兒,希望皇帝把奏疏轉給內閣,由內閣票擬諭旨。
這簡直是圖窮匕見,就是要把他馮保置於死地了。
現在的朱翊鈞已經不是太子,而是大明朝的皇帝,但是畢竟年歲尚小,是看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的。
所以在知道這份奏疏後,也沒有多想,就對馮保說道“既然首輔大人要內閣處理,那就交給內閣吧,然後批紅。”
不管怎麼說,高拱奏疏心思其實並不在奏疏內,一般人看了隻會認為高拱的奏疏是一心為公,根本想不到是在打壓馮保,是要奪司禮監的權利。
孟衝看出來了,可這個時候麵對突然冒起的馮保,他也選擇了默認。
畢竟,他雖然年歲大了,可還想再乾兩年,可沒想著現在就被馮保擠下去。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和高拱進行一些合作也是可以的。
說實話,孟衝很後悔,隆慶皇帝臨終前他居然沒有在皇帝身邊,把顧命大臣這個職位落到馮保頭上。
是的,孟衝雖然是老人,政治經驗豐富,可他也沒看明白隆慶皇帝為什麼把馮保列入顧命大臣之列的含義,隻以為那是皇帝在彌留之際產生的錯覺。
任何人,隻要那時候在皇帝身邊,或許都會得到那份信任。
沒看到,先帝最不喜歡的陳皇後都因此得到了“總裁”大權嗎?
憑什麼,還不是因為那時候她在皇帝身側伺候。
奏疏就這樣從司禮監重新回到了內閣,高拱也不避嫌,直接拿著自己的奏疏就在上麵票擬。
這個時候可不是顧忌顏麵的時刻,他已經把馮保得罪了,那就隻能往死裡得罪,沒有緩和的餘地。
反正,隻要鬥垮馮保,他還有孟衝、陳洪可以使用。
用皇帝的口吻,高拱批紅寫道“覽卿等所奏,甚於時政有裨,具見忠藎,俱依議行。”
等他寫完後,這才把奏疏叫高儀過來看看。
他明白,這個事兒,張居正肯定不滿意,魏廣德如果在內閣,估計也會這樣,所以儘快把奏疏內容落實下去,搞成既定事實最好。
他可是知道,魏廣德和裕袛那幫太監和官員的關係都是不錯,想來馮保既然可以和張居正勾接,自然也可以和魏廣德聯係。
對這份奏疏,即便知道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張居正都沒理由反對,也隻能默認,而高儀則是看過後直言“如此甚好”。
高拱這時候在內閣和高儀說這個事兒,也就是一個意思,那就是這個奏疏的批示不是他一個人的意思,而是內閣的集體決定。
雖然魏廣德還沒到京城,張居正還在往天壽山陵寢趕路,但在京的兩位閣臣可都是看過的。
馮保不知道高拱會在奏疏上怎麼批,但想來肯定不會好。
而且,事情發展到現在,孟衝都是屁都不放,顯然他的態度也是昭然若揭。
不過,他隻能在自己屋子裡發脾氣,卻一點辦法沒有。
“乾爹。”
就在這時,房門外忽然有小太監輕聲呼喚道。
“進來,什麼事兒?”
馮保這會兒脾氣可不大好,所以語氣也是頗重,可沒有表現出在後宮貴人們麵前溫文爾雅的感覺。
“這是張閣老府上管家遊七悄悄送來的條子,說是張閣老給您老人家的東西。”
那小太監輕輕推門進屋,小心翼翼把一封書劄雙手遞到馮保麵前。
“張居正?”
馮保隻是低聲說了他的名字,隨即伸手拿過書劄,打開看起來。
其實條子內容不多,就是說了時間地點和在場的人,剩下就是高拱說的那句話,可沒有交代前因後果。
這條子被馮保看後,第一時間並沒有覺察出有什麼,也就是覺得高拱夠狂,居然敢稱呼新皇為十歲孩童。
不過這畢竟也是事實,馮保暫時還沒往深了想。
儘管如此,馮保還是對這張條子上了心,畢竟張居正不會無緣無故給自己送來這個消息。
現在看不出來什麼,那說明自己暫時沒有理解張居正的用意。
把條子收在懷裡,馮保開口問道“張閣老現在何處?”
自己不懂,那不會問嗎?
找個機會見見張居正,當麵一問,不是什麼都明白了。
“張閣老已經啟程前往天壽山,視察先帝陵寢工程去了,隨行的還有工部的朱衡朱尚書等人。”
那小太監倒是知道這些事兒,畢竟馮保坐穩東廠廠公已經有兩年,整個京城的大小事兒,東廠每天也會給他這裡送來條子,然後再由他交到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