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小看了漕運那幫利益集團,不知什麼時候說動了張居正。
魏廣德隻能在心裡這麼想,從張府告辭出來,魏廣德還在想這個事兒。
得安排人查查,張居正態度改變的原因。
回到府裡,魏廣德就把張吉叫過來。
“你最近有收到消息,哪些人和張居正那邊有往來的,列個單子給我看看。
另外,近期多關注下,都有誰和他往來頻繁,什麼來頭。”
魏廣德吩咐完,張吉就點頭答應,“我馬上就去找人問這個事兒,老爺,你要查張首輔那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
張吉問這話倒不是打聽消息,而是要知道魏廣德忽然問這個事兒的起因,知道源頭才更好追查一些事兒。
魏廣德也不隱瞞,直接說道“感覺張居正對海運的策略有些變化,記得以前他還是很支持發展海運的,特彆是漕糧海運之事。
不過今日提及此事,他卻說還要斟酌,實在奇怪,山東梁夢龍梁巡撫組織的漕糧海運試航很成功,成功轉運十二萬石漕糧到了天津。”
魏廣德說完就看見張吉陷入思索,隻是時間很短就已經回神。
“老爺,我想我可能知道是什麼原因。”
張吉躬身肅立,不過開口的話讓魏廣德就是心裡一驚。
“什麼原因?”
魏廣德不解問道。
“記得漕糧改海的策略當初老爺支持,之後也取得了內閣其他人同意。
但是從這兩天我了解到的情況看,老爺回鄉丁憂後,此策的推動就由老爺變成了高拱,他身體力行,大力倡導此策,所以許多無知之人還以為此為高拱所提。”
張吉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魏廣德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好像明白了點什麼,但還是朦朦朧朧的,就差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所以還是沒理解是什麼意思。
安靜片刻的,魏廣德開口道‘繼續。’
“是,老爺。”
張吉一躬身這才繼續說道“最近張首輔的一些動作,就是針對高拱頒布的一些政令進行調整,大多都被否定收回。”
“你是說,此事因為受到高拱的支持,所以他才反對,目的就是要儘去高拱之策,讓高拱對朝堂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魏廣德忽然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
是了,最近魏廣德手上分到的多是地方上奏的各種奏疏,還有就是禮部那邊關於隆慶皇帝喪儀的,每天的工作都被安排的滿滿當當。
張居正那邊處理的事務,他知道些,但不全麵,倒是附和張吉所說。
“嗬嗬應該是了。”
魏廣德忽然大笑道。
他已經想明白了,張居正的做為還真是得了徐階的真傳。
當初徐階取代嚴嵩時,初期還是在處理各種政務,但是嘉靖皇帝駕崩後,徐階的工作重點就從處理內閣日常事務變成了撥亂反正,取消嚴嵩時期製定的一係列政策,重新複核獲罪官員的罪名,很是清理了一批因為政見不同或者其他原因開罪嚴家而形成的冤案。
徐階也是因此,得到了來自朝野上下的齊聲讚頌,為之後和高拱爭鬥獲勝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滿朝傾拱,實際上也是因為那些官員受到徐階複核這些案件,恢複了不少獲罪官員的職位是有關係的。
大明朝廷的官員,盤根錯節,同年、同鄉、同學,就是這樣一張無比複雜的大網。
徐階那時候年歲已經大了,做這些為的就是名聲。
而張居正呢?
他現在還不到五十歲,就在模仿徐階當年的做法,賺取官場上的名望,顯然所圖不小。
魏廣德知道了,為什麼明朝其他的首輔都很難把大明朝的改革推進下去,取得一定的成功。
除了天子年幼不懂政務,需要他幫忙打理外,通過倒拱,張居正也收獲了不少官員的好感,而這些好感很多在之後的改革中成為推進下去的助力。
畢竟張居正實施的改革,大多數都是對朝廷有利的,對百姓也不會增加負擔,嚴格來說隻是收取了朝廷本應該收取的賦役。
同時提高了朝廷的運轉效率,從上到下都得到了一些實惠。
至於之後倒張,那或許是小皇帝朱翊鈞發動,而那些善於見風使舵、溜須拍馬和歌功頌德的官員就借勢而起,全力攻擊張居正的政策,隻為博取皇帝的高興,為自己升官發財賺取政治資本。
“你還是下去查查,然後報個名錄給我。”
雖然想了很多,但魏廣德也沒有就此罷手。
該查的,終歸還是要查。
“以後對內閣和六部主要官員,都要安排人適時關注,有事情及時通報我知道。”
魏廣德又吩咐道。
以往這樣的關注,隻是在有事時才會臨時安排,而現在魏廣德的地位決定了,他要對朝廷裡的重臣進行長期的監視。
等張吉離開後,魏廣德又陷入沉默,他在思考以後和張居正相處的方式。
弄倒他,還是借助他對大明朝的改革,維持住大明朝的氣運。
要知道,張居正的改革是挽救大明危局很重要的過程,其中得罪人也是不少,否則之後也不會遭到那麼多人的攻訐。
連大明朝內閣首輔的名頭都保不住他的身後事,可見真正影響張居正案的並非朝野,而是更高層。
張居正會得罪小皇帝,所以自己不能步他的後塵。
紅臉白臉,張居正既然要扮白臉,那就由他去,自己扮紅臉就是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廣德才猛然回神。
反思之前的諸多想法時才驚駭的發現,自己居然從沒考慮過倒張,而是想和張居正維持表麵關係,讓張居正去進行改革。
魏廣德不知道這是不是受到後世的影響,雖然他站在張居正麵前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但是來自後世的靈魂本能的還是表現出對他的尊敬。
“先看看張居正的執政再說,若是政策隻為追求倒拱而不務實的話,該反對自己也是要反對的。”
對魏廣德來說,他沒有反對某人就要反對他的一切這樣的觀點,雖然這似乎到了後世也是如此。
魏廣德更喜歡的其實還是貓論,講究實用主意。
至於因為是政敵的觀點就不能用,要反對?
不存在,稍微改改不就是自己的了,隻要正確,就值得費些精力琢磨,內部不變,咱就動下包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