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草草看過,和他們在值房裡講的差不多,於是在其後署名,在自己署名前方留出一個位置,供張居正簽署。
做完後,又馬上叫蘆布給人送回去。
這兩份份奏疏,他和張居正商議的,可還得讓呂調陽看過才行,內閣成員聯名,這奏疏的影響力才足夠大。
奏疏送入宮中,兩日後即被批紅送回,按照送來奏疏的小太監所言,批紅是陳皇後親手所寫,文中滿是讚成之意。
畢竟是送小皇帝讀書這樣的大事兒,彆看朱翊鈞已經認得不少字兒,可畢竟不成體係,很多字兒會讀會寫,但不明其意。
老早陳皇後就有意讓外朝派翰林為小皇帝老師,給他講課,可那時候隆慶皇帝一直婉拒不準,說讓小孩子多玩幾年,讀書後就沒有時間玩樂了。
實際上,明朝太子讀書可比民間同齡孩子讀書要辛苦許多,隆慶皇帝或許是從自己幼年學習的痛苦中有所感悟,不舍得自己孩子太過辛苦,所以才一直攔著禮部請太子出閣讀書的奏請。
魏廣德這邊一樁樁、一件件把事兒安排妥當,這天一道加恩聖旨突兀的從宮裡傳來。
“加恩,內閣首輔張居正加左柱國進中極殿大學士,蔭一子尚寶司司丞。
次輔魏廣德晉少傅、柱國,又晉太子太傅,進建極殿大學士,蔭一子尚寶司司丞。
輔臣呂調陽加太子少保,進武英殿大學士”
張居正在隆慶五年的時候就已經是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書、柱國、建極殿大學士,這次隻是升左柱國,殿閣頭銜也升為最高級的中極殿大學士。
而魏廣德這次的加恩則是補齊他在隆慶五年時的缺額,加少傅、太子太傅和柱國,殿閣頭銜則從原來的武英殿大學士跳過文華殿,直接升為建極殿大學士,這也是為了和他次輔的身份相配。
當然,實際上並不是內閣首輔就一定是中極殿大學士,實際上嚴嵩等人擔任首輔時,因為提拔較快,他長期頭上隻有謹身殿大學士頭銜,幾年後之後才升為華蓋殿大學士。
華蓋殿大學士也就是現在的中極殿大學士,謹身殿大學士則是建極殿大學士,畢竟嘉靖四十一年時,嘉靖皇帝才改了三大殿的名字,殿閣大學士的頭銜也隨之改變。
此次加恩,針對的其實就是內閣和禮部這兩個最近最忙碌的部門,加恩官員的名單也有禮部已經確定經筵官的名字。
說起來也好笑,禮部這個衙門清閒,平日裡也就是科舉時稍微忙碌點,剩下忙碌的時間也就是老皇帝死和新皇帝繼位,事兒辦好了還有加恩。
吏部收到旨意,魏廣德府上次日就送來新銜誥命。
和張居正、魏廣德等人一起封賞的還有馬自強等人,馬自強、陶大臨俱升禮部右侍郎,王希烈、諸大綬、餘有丁、陳經邦、何雒文、沈鯉、張秩、沉淵、許國等各升一級。
隆慶皇帝喪宜定下,魏廣德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也在這個時候和王國光見麵,開始討論海運漕糧之事。
魏廣德沒有一開始就找傅頤,也是因為到了這個位置,很多時候其實主事之人都是幕後大佬,傅頤或許有自己的態度,但往往也隻能按照背後靠山的意思來辦。
沒去找楊博,也是因為魏廣德已經從吏部郭朝賓那裡聽到一個小道消息,他的那位頂頭上司貌似身體有恙。
魏廣德絲毫不懷疑郭朝賓會謊言誆騙於他,按照郭朝賓的說法,楊博身體有病也是他無意間發覺的。
那日要去尚書值房遞交公文,結果在門外聽到楊博劇烈的咳嗽,而他的貼身書吏則在房中服侍他吃藥。
要知道,楊博在外麵給人的感覺那是精神抖擻、老當益壯,根本看不出身體有病的樣子,而且不管是之前在兵部還是吏部,居然沒人發現楊博在偷偷吃藥。
不過魏廣德其實明白楊博的身體應該是不行了,畢竟是快七十的人,又常年在邊鎮督軍,身上沉年暗疾應該是不少,所以魏廣德可不信這位大人能和嚴嵩、徐階比壽命,八十歲了還可以穩居朝堂之上。
雖然,貌似這位,就是這麼想的。
“王大人的意思是,傅侍郎想調去南京都察院?”
都是明白人,魏廣德勸說王國光公開支持漕糧海運,不過王國光沒有一口答應,反而向魏廣德抱怨傅頤因為和吏部尚書楊博關係親密,所以屢屢不聽他的話,所以想把他調走。
好吧,王國光和傅頤不和,聽聽也就是了。
隻是魏廣德也從隻言片語中知道,他們打的主意應該就是給傅頤準備晉升的階梯,想要獲得更大的發展。
果然,在屢次詢問後,王國光也終於開出了價碼,那就是想讓傅頤以右都禦史的身份去掌管南京都察院。
禦史雖然大部分都在北京,可是南京都察院也有十多名禦史,主要是南方幾省的禦史,各留有兩三名在此,每年南京都察院都會輪流派出這些禦史去巡按各省。
要說權利,雖然沒有都察院大,可也不小,至少喉舌的功力不比北京都察院差多少。
不過魏廣德不在意南京都察院那點權利,他更擔心的是王國光的舉動,目的是為了以後讓傅頤能夠代替葛守禮,讓山西幫掌握都察院這個要害衙門。
因為江西這邊出現了人員斷層的關係,魏廣德一直在悄悄培養好友勞堪,就是想讓其在福建曆練完後直調都察院,先做副都禦使,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能染指左都禦史這個位置。
經過嘉靖、隆慶兩朝的政治鬥爭,顯然當前上得了台麵的各方勢力,其實都已經把眼光看向了都察院和六科這兩個過去看來無甚大權的衙門。
不要以為古人智慧差,他們隻是欠缺曆史閱曆,穿越者能夠看得更遠更高。
但真要說起政治鬥爭,經驗絲毫不會比普通穿越者差,甚至更強。
畢竟人家是一步步走上來,或者說鬥爭,贏得勝利才能坐上現在的位置。
除非穿越者本身就是高官,有豐富的鬥爭經曆,否則來到這裡未必就會比土著做的更好。
至於穿越者能改天換地,得了吧,那你首先得學會教這個時代的人用現代的頭腦思考他們所麵臨的問題。
即便你給出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但是也會受到時代的局限性,後世根本不認為是問題的問題會層出不窮。
現代人都知道海運成本比河運便宜,局限性也少,其實明人也懂,但他們卻並沒有這樣選擇。
為私利,亦為公心,皆有。
至少,在沒有妥善的安置好百萬沿河勞工的措施前,大明朝的漕運始終都會穩壓海運一頭。
“調走傅侍郎,戶部裡反對的聲音就小了,隻要郭侍郎堅持,海運漕米一事在戶部就不會有阻礙。”
到這個時候,王國光還信誓旦旦對魏廣德說道。
王國光這樣的態度,魏廣德心裡其實是有氣的,把他當三歲小孩子一般糊弄。
甚至,魏廣德都想甩手不管此事了。
憑啥要自己努力促成這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