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言儘於此,譚綸怎能不明白,隻是要讓葛守禮徹底燃燒自己的最後一點價值,要榨乾抹淨。
看著譚綸還在遲疑,魏廣德輕笑著繼續說道“以後在朝中多照拂於他,還有他的後輩。
我想,葛與立應該很樂意和我們合作的。”
魏廣德隻要不犯下大的差錯,在大明朝堂上他還可以至少呆二、三十年,他已經熬到次輔寶座,這意味著什麼,其實許多人都明白。
雖然眼下還是張居正當家,張居正也正值壯年,但投資張居正還是賭魏廣德,其實朝中許多人還是有自己的主張的。
那幫隻會鑽營之人一直都想進魏府門下,成為他魏廣德的門生,可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嗎?
有次輔罩著,首輔也得給三分薄麵。
彆以為張居正就是公正不阿之人,其實他的處事更加油滑,絲毫不比他老師徐階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嘉靖三十多年的時候,嚴嵩執政後期,魏廣德和嚴府走動變得稀疏,因為魏廣德已經站在裕王府一邊,讓嚴世番極為不快。
而此時的張居正,依舊是嚴府的座上賓。
當然,高拱也不差,特彆是退出裕王府進入禮部後,更是被嚴世番百般拉攏示好。
都是長袖善舞之人,自然知道該如何處事。
魏廣德那時候也就是算著嚴家沒多少時間了,所以才果斷棄船,隻是高拱和張居正不知道罷了。
要知道,嚴府的船沉了,可是一杆子打下去不少人。
最後,譚綸還是點點頭,低聲說道“我明白了,抽空就和他說說此事,看看他什麼意思。”
“還有,上次說兵部籌措軍費造船之事,你那邊可有眉目?”
魏廣德又問道。
造船雖然歸工部管,可畢竟是造水師戰船,所以魏廣德也希望兵部能擠出一筆款子給俞大猷造艦。
儘管他多少也知道,夷人現今在大明海附近的實力並不算強,即便召集在遠東所有國家的艦船,滿打滿算也應該不到百艘,這還包括他們的武裝商船在內。
可那又如何?
遠東沒有,西洋和海對麵,西班牙、葡萄牙,還有其他夷人的船隻也有不少,隻不過召集需要時間。
如果對方真打算和大明進行一場大戰,給個一年半載的時間,還是能湊齊大量戰艦的。
魏廣德可是知道,此時不說歐洲其他國家,但就是一個西班牙,就可以湊出上百艘大型戰艦。
注意,這裡說的是大型戰艦,不是遠東到處都能見到的武裝商船。
即便是以魏廣德微薄的曆史知識,他也知道西班牙無敵艦隊的傳說。
十六世紀晚期的西班牙無敵艦隊,約有一百五十艘以上的大戰艦,三千餘門大炮、數以萬計士兵。
這還不是西班牙海軍的全部,西班牙的海上艦隊,最盛時艦隊有千餘艘艦船,艦隊橫行於地中海和大西洋。
英國能夠成為日不落帝國,也正是因為擊敗了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才獲得了機會。
雖然之後曾經一度遭遇海上馬車夫荷蘭的挑戰,但最終因為成功從西班牙人手裡獲得更多的殖民地,讓新興的荷蘭最後也沒能再次取代他們的地位。
“有些壓力,不過我會儘力,摳出一些銀子撥過去。”
聽到魏廣德問起兵部的情況,譚綸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現在兵部每年所獲得的軍餉,其實都不夠正常的發放,許多衛所的軍餉隻能撥付十個月,剩餘的讓他們自籌,或者根本就是拖欠。
早年九邊烽火,兵部軍餉都是優先供應邊鎮,畢竟那裡要打仗,要死人,要是不給撥軍餉,你還能指望將士用命?
譚綸細微的表情,被魏廣德儘收眼底。
略作沉吟後,魏廣德就說道“我本來還準備給王宗沐那邊寫封信,讓他在淮安早做準備”
“什麼準備?”
譚綸好奇打斷了魏廣德的話,問道。
兩人關係很熟了,或許彆人是失禮,但到他們這裡就是無關痛癢的小節。
於是,魏廣德把下午禮部萬士和找到內閣發生的事兒說了下,雖然內閣會專門下文漕運總督衙門,可魏廣德還是會單獨去封書信,把一些事兒說清楚。
“你是打算讓俞大猷調撥更多的戰艦北上淮安,幫助轉運漕糧?十二萬石已經是永額了,你還想打破。”
譚綸略作遲疑,但最後還是問出口。
“隻是預備。”
魏廣德笑笑,又繼續說道“不過我現在有了新的想法,漕司每年申請工部打造漕船,這筆銀子貌似可以直接挪過來用了。”
“啊?你是打算直接造海船,不造漕司要用的河船了?
這合適嗎?”
譚綸驚訝說道。
“無所謂合不合適,既然漕糧海運已有永額,總不能老是占用南洋水師的戰船運送吧。
而且你不知道,之前俞大猷給我寫信,信中有提到,他了解福山島海難事件後,很多疑問都得不到解答,他懷疑福山島海難是人為製造的,目的就是想要停罷海運漕糧。
這次我給王宗沐寫信,就是要提醒他這事兒,海路走船全部用水師大船,漕司的平底船就算了,我怕又出問題。”
魏廣德對譚綸又透露了一個可謂石破天驚的消息,把譚綸驚得目瞪口呆。
“事關漕軍,要不要兵部也派人暗查一番?”
譚綸雖覺心驚肉跳,但還是開口問道。
“查清楚又能如何?不過就是讓人背鍋罷了,隨他們鬨。”
魏廣德不屑笑道,“這次我打算讓大猷帶上大半水師戰船過來轉運漕糧,漕司也把造船的銀子扣下一半交給水師造海船,算是給他們一個教訓。
下次再敢玩陰謀詭計,我就直接掀桌子,大家都不要玩了。”
“那那位什麼意思?”
譚綸遲疑問了句。
魏廣德隻是輕笑道“嗬嗬,叔大不是傻子,我一直暗中支持他,也該他給我回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