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折斷了,就用左手來戰鬥。
腳折斷了,就跛著腳改變站姿繼續戰鬥。
就算雙手雙腳都被擊中被砍廢了,他們也會滿身鮮血地在泥濘的戰場上掙紮著要爬過來給你來一記頭槌。
北方人如今能夠相對地維持獨立,即便是與依然強大的帕德羅西帝國為鄰也保有主權,除了地方貧瘠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資源以外,也與這種渴望自由不畏犧牲的民族天性有關吧。
令人懷念的,已經是很長很長世間都未曾歸去的故土。
是因為來到了東海岸嗎,遇上這個人的時候,亨利變得有些多愁善感起來。
“呼——”對手控製著呼吸,集中精神以避免被受傷的右腿影響了集中力。他心裡頭也有些慌張,縫著厚牛皮的耐磨靴底和皮甲差不多是一個級彆的了,而且自己還是用的更為有力的腳踹,與賢者隨手一拳相對,受傷的竟然反而是他。
‘這家夥到底是誰,真的是人類嗎?’
想法剛剛產生他就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憑借疼痛令注意力再度集中。照著這種觀點鑽牛角尖下去可不好,會徹底喪失信心的。他本能地甩掉了這些——自己有需要保護的對象,他這樣想著,腦海裡也忽然產生了斷片,似乎隻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不屈不撓,經驗豐富,可歌可泣的北地鬥士。
但戰鬥。
已經結束了。
因為亨利拿到了武器。
之前他需要認真,是因為即便是他,空手對上持械的敵人也依然不好受。
儘管身著護甲,在麵對這種體格相當的對手時若是被命中,衝擊力進而打斷了節奏,他也會陷入對方的攻擊之中無力反擊。
掌握好攻擊距離和攻擊時機是非常必要的,除此之外武器的長度也是一個重要的決定性因素。一米好幾的大型雙手武器能夠對單手武器擁有碾壓性的優勢,而更長的長槍長矛一類又能夠對它們造成碾壓性優勢。
手裡頭沒有合適的武器時,即便是護甲能夠擋的住,他也會陷入單方麵被毆打的局麵,而亨利身上穿著的可不是全套盔甲。頭部、上半截脖頸和手臂還有膝蓋以下全都是不著甲的,這些地方被斧頭部分重量就超過35千克的鋒利大斧命中,他可沒有長著一副可以在這種情況下不被砍斷的鋼骨架。
所以等待時機,觀察,等待對方更換呼吸開始顯露出疲倦的一瞬間,欺身而入——這是他一開始的打算,但因為對手仿佛無窮無儘一般的古怪體力,賢者迫不得已隻好冒險衝進去用手接住。
即便是他,也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輕鬆。
實際上,由於巨大力量的摩擦,他承受了大部分力量的左手掌心已經被磨破了皮,並且小臂都可以感覺到一陣細微的酸楚。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賢者才並沒有使用慣用手去接。
“”兩人對峙著,些許鮮血順著掌心破皮的地方留出,然後沿著斧柄的表麵向下滑去。久違的刺痛感令亨利挑了挑眉毛,但對手的反應卻遠比他更為激烈——
“嗅嗅——”他動了動鼻子,然後緊接著忽然緊繃起了身體。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似人類的叫聲回蕩在森林之中,令身處營地之中本就有些擔心的眾人都緊張了起來。
“哢——”這是骨骼發出的聲響。
“刺啦——”這是衣服開始被變形的骨架撐裂的聲音。
“唰——”這是亨利果斷地上前一步發出的動靜。
“嚓——”這是他反手翻過斧子讓斧柄末端在前的噪音。
“咚!!”硬木和頭骨實打實地接觸到了一起。
“啊咳——咚——”對手倒在了地上,而賢者再度翻轉了手腕,雙手抓著對於一般人而言有些沉重的巨大戰斧,將鋒利的斧刃對在了倒地的敵人脖頸上。
他擺著這個動作,然後好整以暇慢悠悠地舉起了斧子。
“奧斯!艾斯帕蒂諾(住手,停下來)。”精靈從藏身的灌木叢當中踉蹌又慌忙地衝了出來。
如同所料的一般,是個嬌小的女性。
亨利觀察著她。
身上穿著的是典型的精靈服飾,下擺有些短,這是為了方便在森林之中穿行。月光下修長的尖耳朵和淡金色的頭發都跟書本上以及他過去見過的精靈一般無二,從身形上判斷應該確實是東海岸南部的分支。
“嗯,我聽著呢。”精靈說的是拉曼語,儘管口音和措辭都有些獨特,但還是能夠聽清楚,亨利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而被他的雙眼盯得有些發慌的精靈少女像是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抖了一下,卻又緊接著把目光投在了賢者的身上。
她盯著他,準確地說是盯著他本應受傷的左手。
對於魔力適應性和掌握程度位居五大種族之首的精靈族而言,即便是再細微的異動,他們也能察覺得到。
嬌小的女精靈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後小步小步地靠近了過來,先瞥了一眼確認倒在地上的人隻是昏迷了過去之後,又盯著亨利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分鐘。
最後終於是試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朝著亨利開了口。
“瓦拉庫利爾?”她再度說出了一個詞彙,但這次並不是拉曼語,也不是任何其他的人類語言,甚至都不是精靈語。
“”賢者聳了聳肩,然後鬆開了左手向她展示完好無損的手心,緊接著拉開了衣領,令她看到那些正常人根本無法理解含義的紋身。
“啊——啪!”女性精靈一聲長歎,然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神情與動作之中帶著一絲懊惱和無奈。
緊接著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一樣渾身鬆懈地整個人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來事情已經解決了。”
“嚓——”亨利把斧子放在了旁邊,然後開口說道。
“所以,是死靈?”他說出的這句話有些沒頭沒腦,但建立在雙方有著同等級知識的情況下,精靈立馬點了點頭“是,我用轉化法術抑製住了部分,但感染有些太深了,你的血液對他來說刺激性很強。”
“施術者在附近?”賢者接著問道。
“涅”她用精靈語否定同時卻又肯定了這個說法,接著解釋道“是意外接觸,有兩個月左右了。施術者確實在附近。”
“聽起來像是個很大的麻煩。”亨利挑了挑眉毛。
“是的。”精靈女性點了點頭,然後又垂下了頭“我的村子,已經沒有了。”
她這樣說著,長長的睫毛都有些下垂,看起來十分憂鬱——這對情感淡薄的精靈而言已經算是悲傷到了極點的表現。
“很複雜,也會是個很長的故事。”亨利這樣說著,同時回過了頭。
身後火把的光芒搖曳著,加上嘈雜的人類集體行動的聲響,顯然是聽到了巨大咆哮和之前戰鬥噪音的營地眾人循聲朝著這邊趕來了。
“幸好我們有時間聽你細細訴說。”而在火把照亮他麵孔的一瞬間,賢者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