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節:新月之門麵_賢者與少女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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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節:新月之門麵(2 / 2)

要知道貴為縣長的他一月收入也不過20兩銀,這已經是幾乎可算與他平起平坐的收入了。

即便後麵知道三郎並未把所有薪金都交予老母,而是常年沉溺於煙花柳巷之中後來又染上酗酒惡習,龍之介也仍舊保留了最大的善意,隻認為他是因老母病重一時過於悲痛,過陣子便會清醒。

但這樣的事情愈演愈烈,15兩的俸銀隻撐得半個月時間便被花光。最後不得不月月需要預支,足足提前支走了13個月的俸祿。

欠下如此大一筆債,龍之介卻也並未與他計較太多。然而要命的是三郎的酒癮過大且縱欲過度敗壞了身子,原先一副白淨春風滿麵的模樣逐漸變得不修邊幅乾瘦且有黑眼圈像是活死人,對待工作也變得愈發隨意。

三天兩頭翹班酗酒,當時將他視為友人的龍之介前去探望,以為他是過於擔心家中老母便提出讓他暫且離開縣府歸家,俸祿減至一月3兩,以“關愛老幼”之職的名義不必去充當幕僚在家照顧老母也可拿取薪酬。

但誰知這樣的提案觸動了三郎敏感的內心,他幾乎是咆哮著說自己為老母儘孝難道還要他人雇錢來做?而自己又如何厭倦了龍之介高高在上的施舍,反正縣府有沒有他也照樣運行,沒有實權的書生隻是一介擺設,龍之介不過是把他當成奴才呼來喝去。

這場交談便這樣不歡而散,而之後三郎有很長時間沒有露麵,縣長也沒有去找他。沒來工作就不給俸祿,更不要提他還欠了13個月的薪金,他斷了給三郎的薪酬。就這樣3天過去,5天過去,一周過去。足足過了兩周時間,正當龍之介以為他多半就要這樣辭職回歸書院時,收拾乾淨的三郎卻回到了縣府,並下跪向龍之介涕淚橫流地說自己要改過自新。

龍之介給了他這樣的機會,而似乎從那以後三郎也確實改變了。

原本隻在廳堂之上充當幕僚的他更多地開始行走鄉間,煙花柳巷與酒水徹底戒去。他成了坪山子民與龍之介之間溝通的橋梁,將民意傳達給龍之介使得他可以根據民心修改政策。曆經5年時間,整個縣城由此發展壯大,最終落戶人家過萬成為了一個富庶的大縣。而龍之介也由此升官縣令,俸祿與權力都水漲船高。

許多人都感恩著三郎的奔走,而當他在民眾的誇獎之下露出青澀笑容之時,龍之介也打從心底裡感恩自己有這樣一位朋友。

但現實沒有這麼天真。奔走在四處的三郎不知不覺在民間聲望高於龍之介,人們越來越覺得比起一直待在府邸之中不出門處理公務的縣令大人,這位幕僚書生是更加具有領導魅力的存在。

不光如此,由於私下友人的關係龍之介的妻女家人也與三郎走得很近,當忙於公務的他回過神來注意到時,才發現自己的身份地位似乎都已經被三郎奪走。

夫妻之間的共通話題越來越少,比起知曉天文地理又青澀得像個小男孩般的三郎,當時簡直是武士模範的龍之介對待家裡人嚴格而又苛刻。就連自己的女兒也是在三郎哥哥的麵前總是笑容滿麵,而一旦作為父親的他出現便嚇得正坐不敢出聲。

等到麾下的武士們提醒他三郎所作所為已經超過了學者應有的限度時,龍之介卻發現領地內的許多事務都已經離不開他的耕耘。

如何遲鈍,也始終注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但畢竟是多年的交情,龍之介本著擔心身為學者的三郎風頭太大會引來不好風評例如他有意謀亂之類,便派手下傳話希望他能低調一些。

但這位鄉士不知如何淨當著鄉親的麵大聲嗬斥三郎是否有叛亂意圖,並責令三郎要跪著磕頭從路上來到縣府證明自己絕無二心。

如此大的動靜吸引來了大批人的圍觀,而縣令嫉妒幕僚才能因而作出這種事情的風言風語也一再擴散。

又過了幾天之後,夜裡外出的三郎被不知何人打得遍體鱗傷的消息傳了出來。據說昏迷時的他手裡僅僅抓著撕下來的布料,正是坪山往南青州所產的桑蠶錦緞——武士才可穿著的昂貴麵料。

本就人望甚高的三郎遭遇這種事情,謠言四起而群情激奮之下,舉起農具的暴民就這樣闖入了縣令府之中。

麵對暴亂,武士們自然以武力回應。但在手起刀落殘殺子民時,龍之介回頭望去,自己的妻女看向自己向在看一個陌生人。

當時的他直至這一刻都仍舊搞不懂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到底是怎樣落得這樣眾叛親離的地步,而直到因為領地治理無方被新京發下革職指令,休養生息完畢的三郎來到了他的麵前,他才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他的計謀。

“為什麼,鄙人,待你如親生兄弟。”難以置信的縣令看著昔日的好友,而三郎神情之中儘是悲憤與嘲弄“被你斷了薪金之後,我老母無法續藥,已經亡故了5年。”

“這些,你都不知道吧。”高高在上的書生看著跪倒在地的武士,眼神冰冷。

這是那兩周內發生的事情,但他卻隔了5年才知道。

他可以責怪三郎自己不知存錢花天酒地甚至預支了13個月的俸祿才最終老母病重卻無錢醫藥,從旁人角度來說,他也足以自稱自己當時斷薪的做法是仁至義儘的。甚至是為了他能戒去酒色的“一片善心”。

他可以找很多理由為自己開脫,但事實就是。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我看重的隻有他的能力,我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活人。”回到當下,過去煙酒不沾是個完美武士的縣令大人深吸了一口煙鬥,呼出來的同時這樣說著。

“我也沒有把身邊的其他人當成活人對待過。”

“那是他的複仇。”他如是說著。

失去了縣令的身份並非龍之介的結束,三郎的複仇是要讓他失去自己在乎的所有東西。所以他連他的妻女也奪去了。早就已經分道揚鑣的家人也認為一切都是冷漠又善妒的他的錯,他們站在了和藹可親的三郎那邊,想追隨他浪跡天涯,但在拋棄龍之介之後卻立刻被三郎殺害拋屍於荒野之中。

“你害死了我的母親,所以我要讓你死兩次。”

書生學者是不能掌權的,不論他在民間人望多高多麼能乾。假如破壞月之國的階級關係,強行上位的他隻會被周圍的其它華族圍攻。

親手締造了坪山縣繁華三郎,離開前最後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這個縣給毀掉。他不會把自己的成果讓給新京新指派的人,而他也明白如果被發現自己是罪魁禍首的話會惹來無儘的追殺。

於是借著龍之介下台,他煽動那些自以為對龍之介忠心的武士發起了暴動,又挑釁因為妻女拋棄又被他殺害而處於狂怒中的龍之介,被砍中一刀後假死身退。

但這麼多年以來,前縣令都堅信這個男人還活著。

“這大抵,已是唯一支撐鄙人苟活的動力了。”結束了自己講述的龍之介垂下頭隻是抽著煙再無言語,火光搖曳他的臉龐忽明忽暗,而其他人聽完後也都久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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