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巴巴的傳教士一行分明來到了有許多拉曼風格餐飲的地方卻不能出門,所以多少給他們帶點麵包麵餅之類,算是安撫一下。
亨利與廚師的交談,吃得飽飽的洛安少女在一旁也聽到了。
這間店的曆史比想象的要長,已經開了有兩代人的時間。之前來問他們要什麼的幫傭少年是在新月洲土地上出生的第二代拉曼人。
背井離鄉來到這邊開店的理由若是鋪開來講或許講到晚上也不會結束因此賢者也沒有打聽,但看著他們在這裡忙進忙出的模樣,再聯想到少年有些結巴的拉曼語,恐怕對他來說祖輩故鄉已經成為童話故事裡的概念。
新京限製南蠻的商船不讓他們亂跑,但卻並不限製陸路前進或是在什麼地方安居。
這是一片裡加爾有許多人甚至都不曾知曉其存在的土地,也正因如此,它也成為了一些想要逃避過去的人絕佳的開始嶄新人生的地方。
雖然從這家曆經幾代人卻仍舊顯得格格不入的店鋪便可看出,徹底融入月之國,大概是不可能的事。
他們永遠都是異鄉人。
本地的和人會圖一時新奇來品嘗,也許有人會喜歡上更經常地到來。
但他們永遠都隻是南蠻。
新月洲的一切是一個完美的閉環,完美到容不下任何多餘的枝節。
背井離鄉,遠渡重洋。像這個幫傭少年一樣在異國土地上出生的二代,既不識得祖輩的故土,又難以徹底融入當地。他們就像是無根草,哪裡都找不到真正的歸宿。
在這片土地上的南蠻人,到底還有多少是像這樣的呢。
從交談裡透露出的些微思緒觸動了米拉作為洛安人敏感的地方——洛安是個流亡的民族,儘管在老師的幫助下西海岸已經找到了肯接納洛安的人,這卻仍舊是深埋在他們這個民族靈魂深處的記憶。
店裡的廚師和少年還有其它幫傭們的故土在南境,即便他們或許因為某些原因回不去了。
但最少他們知道在那兒。
可洛安人的故土又在哪裡。
她想起那些自己民族中的傳說,又看向了旁邊吃飽了閉目養神的璐璐——冥冥之中,米拉感覺自己也許能在這趟新月洲之旅裡找到答案。
一出店門口,鹹腥的海風便再度撲麵而來。
旁邊有家和人的路邊攤叫賣著“海老燒!”,米拉有些好奇,細看之後又向綾發問,才知道所謂海老便是裡加爾稱作“蝦”的存在——因為長著長須,所以和人管它叫海老。
所謂的海老燒就是漁家不要賣相不好的小蝦,配上蔥和麵粉攤開來煎的東西。
因為是廉價的食品所以連油水都沒有多少,但在走出門之後本來覺得燉菜吃的挺飽的洛安少女看著看著。
饞蟲又動了。
“你啊。”賢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新月洲並沒有傭兵公會這種便利的組織,沒能承接任務保持金錢收入的情況下他們的消費也變得相對節省。過去洛安少女經常在書本上花大價錢的情況在新月洲也尷尬地碰壁了——因為廉價的知識是學堂免費講解,而高深的知識又被書院把控。
她一介異鄉人之身,總不能放棄迄今為止的生活跑去寒窗苦讀考個學者身份吧。
因為這一係列的原因,錢也就隻能更多地花在吃東西上麵了。
捧著用荷葉包裹的煎蝦餅,不文雅地一邊走路一邊吃東西的洛安少女和旁邊對她的胃口有些感歎的其他人一同踏上了返回下榻旅館的道路。
亨利大包小包地買了不少東西,其中還有幾個和人風格的陶罐,即便密封著,屬於醃製品的濃鬱氣味仍舊飄散而出。
熏製的肉類和奶酪還有裡加爾風味的麵食隻要保持乾燥都可以存放挺長時間,除此之外賢者還買了一些香辛料——數量不多,因為大宗食品是彌次郎他們那邊負責采購,他充其量隻是弄點裡加爾口味的東西偶爾開開小灶罷了。
人流量密集的漁港內部來來往往,他們這一行人也沒有吸引來多少注意。
回到旅館時從門口的馬車上裝滿的物資和少了一台馬車看來武士這邊也已經解決了問題。但裡頭的空氣有些安靜得詭異,賢者與洛安少女對了一眼,都暗自做好了拔出武器的準備。
但料想中的危險並沒有到來。
隻是這卻一點都沒有讓人輕鬆起來。
門後的青田家武士們幾乎都是陰沉著臉的。
本來已經和亨利關係緩和的阿勇一行人在見到推門而入的賢者的一瞬間惡狠狠地瞪了過來,而彌次郎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卻又立刻撇開了視線。
原因,或許便出在他們環繞中的,那一老一少,一主一仆。
那是青田家的仆從與彌次郎的妹妹。
而他們帶來的。
是青田家覆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