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這些傭兵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案,在那之後呢?再把知情的民眾——他們自己統治的人民——也殺了?
在指揮官猶豫不決和觀察周遭的時候,聽聞馬背上的狼人嗚咽著叫喊“媽媽”的領主夫人心都碎了,她用尖銳的嗓音厲聲指責亨利一行人為何要傷害她無辜的孩子,而又緊接著下令前方的弩手們立刻射箭,將這群刁民就地處決。
“他還隻是個孩子啊,你們是怎麼下得去這樣的手的!”
“殺,殺了這群膽大包天十惡不赦的惡徒!”
弩手們沒有動彈,他們是指揮官一手帶出來的,離開傭兵團的時候一起帶走的老部下。
“現在齊射的話會傷著少主的,夫人。”指揮官強壓自己麵對因為體重問題氣味較為嚴重且吵鬨不停的夫人的不滿,儘可能維持敬重地斟字酌句,但這仍舊冒犯了夫人。
“你這粗魯的傭兵,每年花那麼多錢雇傭你是為了些什麼?那就用不會傷到我兒子的方法把那些人射死啊?”破口大罵的夫人唾沫噴濺了指揮官一臉,他閉上眼睛在這一通狂風暴雨停歇後再度開口“少主終歸在這些人的手中,他們一旦遇到危險很可能會對少主進行更多的傷害——”
指揮官說這句話的時候儘可能用很大的聲音,而對麵的賢者會意地抽出了腰間的匕首對著狼人的屁股狠狠一紮。
“疼!
!疼!
媽媽,媽媽!
”帶著咆孝的慘叫傳來,為指揮官的話語增添了許多分說服力。
“殺了他們,殺!
射!如果不就把你們就地處決!”夫人用尖叫等級的嗓音涕淚橫流地大聲說道,而在夫人的叫嚷下旁邊的領主也跟著叫了起來。弩手們猶豫著在指揮官的示意下終於舉起了弩機,但也正是在這個時間點,亨利直接一把抓著狼人的後頸毛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擋在所有人身前。
“不,停停停彆射彆射,不許射箭!
”上一秒還在狂怒狀態的領主夫婦立刻改變了自己的說辭,而賢者當著他們的麵把狼人屁股上的匕首拔了出來——又原地捅了回去。
“啊啊——啊疼,啊媽媽,啊爸——”個頭碩大卻淚花閃閃的狼人淒慘的模樣讓人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而指揮官也在這時候適時地開口“大人們,還是不要再刺激這些殘忍的傭兵了,他們一旦受到威脅隻怕會更進一步地傷害少主。”
“是,是啊——”支支吾吾的領主附和地回應“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而哭成了淚人的領主夫人擦著鼻涕點了點頭。
“全體聽令,鬆弦!”指揮官舉起了手,而弩手們在指揮之下動作統一地解除了上弦瞄準的狀態。
“那這、這該如何是好啊?”領主再度發問,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十數分鐘前怒發衝冠的模樣。
“正如在下前麵所提,他們終歸隻是傭兵,隻要給錢大概就可以贖回少主了——”指揮官話音未落眼見之前逃跑的貴族騎兵張口便立刻加大了音量“當然,若是有充滿榮譽與勇氣的騎士願意上去與這些歹徒以生死決鬥的形式換回少主的話,也是一個可行的方案!”
騎兵張開的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又閉上了。
“可這,這受到的委屈和苦難,我家孩子可從來沒遭過這麼大的罪啊!”響徹整條街的音量再度響起,而緊隨其後民眾們的悄聲細語也此起彼伏。
“恕在下無禮,但眼下這種情況繼續這樣僵持也隻會令少主受到更多折磨,人能先回來,其它都好說——”他強忍著口鼻間的不適靠近夫人如此耳語,而夫人在聽聞過後立刻用極大的音量喊了出來“也就是說先把人贖回來再把這些惡棍殺了是吧!”
這句話一出,即便是旁邊支支吾吾的領主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亨利又抽出了匕首,捅了進去,這次捅的是另外半邊屁股。
他捅了兩下。
“嗚嗚嗚,媽媽,給他們錢吧。”就連狼人都開始勸戒自己的母親。
“給,給給!這就給,寶貝孩子,是媽媽做錯了,是媽媽對不起你,哎呀我命苦的孩子啊,你從沒受過這種罪。”一想起來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領主夫人再次哭了起來,而終於意識到事情快要有轉機能相對平穩落幕的指揮官小小地鬆了口氣。
“到城外空曠地給,隻能來兩個人,一個負責交錢另一個運人,拿到錢就放人,其他人全都留在這裡。”賢者依舊提著狼人,如是說道。
“500金。”他開口,這筆錢對於小鎮的貴族來說不算什麼,但夫人仍舊忍不住要多嘴一句“你這惡棍!你就不能在這裡當麵釋放我的孩子嗎,要錢給你便是!”
“現在漲到800了。”賢者語氣平穩。
“我——你——”
“給他吧!”
“在下願意承擔起交錢去贖回少主的責任。”而指揮官對著夫婦二人鞠了一躬,如是說道。
隨著亨利一行帶著狼人從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去到了切斯特城外空曠而又一覽無餘的地方,嚴陣以待的這一百多私兵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而直到此時民眾們輕聲細語的討論才傳入了領主夫婦的耳中,雖沒能聽個齊全,但一些關鍵詞仍舊挑動了夫人的心弦。
“你們這群賤民!我家孩子受了這麼大的罪你們還說風涼話,你們還有一些作為人的同情心了嗎!”她大聲嗬斥,緊接著又因為想到自己的孩子受了那些罪而哭泣了起來。
絲質的手絹擦了一條又一條,沾滿鼻涕之後便“啪嘰”一聲被丟在地麵上。
而在城外的亨利等人沒有等待多久,與副官二人騎著馬的指揮官便帶著一小桶的金幣靠近過來。
前麵在街道上實質性地完成了裡應外合舉動的亨利一行自然知道這位指揮官也是個妙人,因此他們並未拿出武器戒備,而是鬆懈地站在原地。這種隨意的姿態多少也是傭兵之間示好的表態,而同樣隨意的指揮官在靠近到跟前後,便從馬鞍上取下了裝著沉甸甸800枚金幣的皮製桶包,丟在了賢者的腳下。
“行了,錢你們收到了。”
“嗯。”賢者在二人有些不可思議的眼光中再次單手揪著後頸毛像提一條狗一樣把身材和自己不相上下的狼人提了起來,緊接著把他放在了副官的馬背上。
“先回去吧。”指揮官對著他點了點頭,而副官立刻調轉馬頭,朝著切斯特的方向回奔。
“該辭職了。”亨利看著這位素不相識卻頗有默契的老傭兵如是說道。
“回去就辭。”指揮官點了點頭“野獸的本性真麻煩啊,控製不住自己。”
“誰知道呢,我反而覺得野獸部分的靈魂是純淨的。有問題的,麻煩的是人類的部分。”賢者聳了聳肩,轉過身。
“確實。”而指揮官想了想,再度點了點頭,抓起韁繩,轉身離去。
“好了,人也揍了,錢也拿了。”而賢者抓起那一袋沉甸甸的金幣。
“該開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