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媽覺醒後[七零]!
晚上,寧香沒什麼困意,便鋪了張草席在甲板上,自己躺在甲板上吹河風。就算是正夏天裡,晚上在船板上睡覺也能被河風吹得一身涼爽,這時節便更涼了。
寧香裹了一條毯子,躺著看頭頂夜空的星星。這時候環境汙染還沒那麼嚴重,沒什麼霧霾天氣,尤其是在鄉下,一到晚上,當空全是璀璨閃亮的星星。
除了星星,不遠處也有其他船隻上散發出亮光,不時還能聽到誰家吵架了,或者誰家孩子耍鬨玩惱了,或者還有汪汪狗叫,嘈雜但充滿生活氣的聲音。
寧香看起來好像是在看星星,其實腦子裡全是一些小時候和她奶奶相處在一起的畫麵她奶奶教她繡鞋麵,教她繡荷包,教她繡虎頭帽……
其實已經是很遙遠很遙遠的記憶了,可現在想起來,依然每一個手指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隻是那張臉已經模糊了,連皺紋的具體紋路都還原不出來。
渾身被河風吹透,眼見夜深,以防受涼感冒,寧香便收了毯子和草席,進屋鎖門睡覺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晚她的夢裡全是她奶奶的臉。一直到清晨醒來,那張充滿慈愛的模糊笑臉還在腦子裡揮之不去。
一直等到洗漱完,夢裡小時候的場景才淡了。
土地上已經種了菜,這一天寧香不用再出去撿大糞,早上起來吃完飯便直接拿起繡活來做。從放繡站拿回來的小麵幅的繡品已經快要繡完了,過兩天她打算還是去繡坊乾活。
繡坊是村裡的集體財產,不是誰家私人的屋子,隻要是村裡的繡娘都能過去用裡頭的東西。寧香作為甜水大隊的人,當然也可以過去乾活。
至於外麵的流言蜚語,她根本不放在心上,隻要心裡不在乎,那些話就傷不到她半根毫毛。而且但凡是正常點的人,也不會當著麵說人閒話,都是背後指指點點。
臉皮薄一些麼,被人家用有色眼光那麼一掃,就覺得被刮到了骨頭似的,自己就低著頭覺得沒臉見人,不敢出門來了,這說的就是胡秀蓮和寧蘭幾個。
寧香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她不偷不搶,行得端坐得正,做的所有事情都光明正大且對得起天地良心,她才不會從此就躲在家裡,再不敢露頭見人。
她不敢出去,不敢到人堆裡,或者乾脆躲得遠遠的,好像她真的心虛,真覺得並承認自己做了什麼丟人的錯事似的。
她沒有任何錯,她要用實際行動告訴那些人女人不靠男人同樣可以活得很好,不被圈在家庭中的女人一樣能有一番作為,男人可以喜新厭舊拋棄女人,女人過得不幸福也照樣可以甩掉男人,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任何一種人生。
婦道和女德,是強加在女性身上的,最無恥的枷鎖。
做繡活到太陽升到正空,寧香放下手裡的繡繃,揉一揉脖子起身,依然是淘米做飯。她現在一個人住也不湊合,每頓飯都會認認真真地做,剛好當放鬆。
她習慣於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自己能力最好,平常過起日子來從來也都是非常細致講究的。愛乾淨愛收拾,愛認認真真去做每一件小事。
因為船上隻有一個草爐子和一口小鐵鍋,所以寧香每次都是先炒菜,再蒸米飯。炒好的菜放在一邊扣起來,蒸好米飯每次也都會放在鍋裡燜那麼一會。
耐心地蒸好米飯,她滅掉爐子裡的火,轉身坐回床上去,順手拿起書來翻。剛翻了兩頁,鼻間聞著米飯的香味,她忽停住翻書的手,低眉想到點什麼。
低眉頓了小片刻,寧香抬起頭來深深吸口氣,目光看向窗外的河麵波光,剛好有幾隻鴨子擺著腳掌遊過去,但她無心觀看風景,又坐著出了一會神。
她是突然又想到了王麗珍,並下意識回憶了一下,這個在村裡被所有人都當成瘟神一般的老婆子,前世是在什麼時候去世的。
好像……就是她還沒去城裡的這兩年間?
至於具體是什麼時候,那還真是想不起來,畢竟她前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甘河大隊,在李桂梅去世以後,那她的大部分時間就都住在蘇城,而且她和王麗珍接觸不多。
想到這裡,寧香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控製不住地突突跳。
她不知道王麗珍昨晚到底摔得重不重,有沒有傷到哪裡,能不能起來自己做飯什麼的,前世去世又會不會和這一摔有關。
她這樣坐著又猶豫片刻,心裡實在是踏實不下來,於是便果斷合起手裡的書放下,起身出門鎖門,上岸往王麗珍家去了。
幾分鐘的路程,寧香便到了王麗珍家的茅草屋外。看門虛掩著,她便伸手微微推了一下門板,對著門縫衝裡麵說“阿婆,你在家嗎?”
她這話剛一問完,便聽到了兩聲哼哼聲。
隔了一會,才聽到王麗珍略顯粗嘎又帶著虛氣的聲音,“誰啊?”
寧香慢慢把門推開,探了半邊身子進去,“我呀,寧家的大丫頭阿香,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你現在怎麼樣啊?好點了沒有呀?”
王麗珍看起來就不好,她躺在床上根本沒起來。一直看到寧香出現在門裡,她才撐著胳膊,從床上挪起身子,斜靠在床頭上。
寧香看她這樣,便直接進了屋,到床邊問她“還是摔到了不是?”
王麗珍挺意外的,根本沒想到寧香還會再過來。她家這點晦氣地方,多少年沒人進來過了。村裡沒人瞧得起她,誰來她家這屋子裡沾染晦氣啊。
說起來好有些無措,她看著寧香問“丫頭,你怎麼又過來了?”
寧香還是說“我不放心呀,過來看看你。”
再聽完這一句,王麗珍瞬間就眼淚汪汪的,想起又起不來,動一動身子就齜牙嘶口氣。起不來她也就不起了,笑起來對寧香說“命硬著呢,沒事的。”
寧香看她汪著眼淚笑,心裡怪難受的。而且她也看出來了,王麗珍這應該是摔到了腰。年紀大的人腰本來就不好,摔到了更是難捱。
寧香吸口氣,看著她說“逞什麼能呀?”
王麗珍忍不住苦笑,她就是賤命一條,沒人管沒人問,不逞能又能怎麼辦,還指望這世上有人能來關心她伺候她不成?
父母早就不在了,男人下落不明,兒子也死了,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婆家這邊沒人管她,娘家那邊人也早和她劃清了界線,這世上沒人在乎她的死活。
寧香看她臉上的表情,又問她“昨晚和今早,都沒吃飯吧?”
王麗珍抬手抹一把眼淚,吸吸鼻子,“我不餓的呀。”
寧香還能說什麼呢,她什麼都不說了,轉身拿了王麗珍家的竹籃子,挎著空竹籃子轉身就出去了,走的時候她還把門打開些,讓陽光多進屋子裡。
王麗珍不知道她這是乾嘛去,也沒扯著嗓子問。過了十來分鐘,寧香挎著籃子又回來了,而且籃子裡還飄出來一陣熱乎飯菜的香味。
寧香進屋後在桌子上放下竹籃,把裡麵裝的飯菜端出來放在桌上。隨後她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到米飯上,端著飯碗和筷子送到王麗珍手裡。
王麗珍簡直驚壞了,哪敢伸手啊,隻看著寧香說“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啊?我不吃你的飯,你趕緊拿回去吧。我這地方你也少來,對你沒好處的。”
寧香直接把碗筷塞她手裡,“都費勁給你拿來了,你就趕緊吃吧。你這地方怎麼啦?裡外都收拾得利利索索乾乾淨淨的,不是挺好的?”
碗筷不接也接了,王麗珍看看手裡的飯菜,又看看寧香,“丫頭,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這成分不好,你跟我走得近,會被人說閒話的。”
寧香笑一下,“我最不怕的就是聽彆人說閒話,還能掉塊肉?你這些年又沒犯什麼錯,一直都是老老實實過日子的,連句錯話都沒說過,我這是學雷鋒做好事,沒做反動的事也沒說反動的話,有什麼好怕的?”
道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但王麗珍在村裡被打壓這麼多年,人人都因為成分瞧不起她,給她白眼給她唾沫星子,她的自卑早深到了骨子裡,控製不住怕這怕那。
看她發呆不說話,寧香又說“三頓沒吃了,趕緊吃吧,吃完關鍵躺著養養腰。”
王麗珍看寧香如此熱心,也就沒再推辭,捏起筷子吃起飯來。寧香做的飯菜很香很可口,她吃了一口便停不下來了,大口大口往嘴裡塞。
寧香自己也還沒吃飯,便在小桌邊坐下來,拿起筷子也開始吃飯。
她想了想,自己為什麼要幫王麗珍呢。大概是因為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奶奶的影子吧,又或者看到了自己老年時候的孤獨身影,心裡不忍,所以就來了。
王麗珍顯然是很餓了,一碗飯很快就被她吃了個精光,碗裡連一粒米都不剩。吃完飯她要下來放碗,寧香忙起身過去接了,讓她躺著就好。
寧香吃飯沒有她這麼快,她也不急,接完碗筷坐回桌邊又繼續吃起來。
王麗珍靠在床頭,就看著寧香說“丫頭,你心好,以後肯定會有好報的。”
寧香笑笑,咽下了嘴裡的飯菜,轉頭看向她說“學習雷鋒好榜樣。”
王麗珍鬆口氣,慢著聲音又說“雷確實是好人呀……”
然後她就絮絮叨叨,給寧香說起雷的各種好人事跡來了。什麼幫助老人,幫助戰友,做好事不留名,是人民的勤務員。
寧香一邊吃飯一邊聽著,也沒有打斷她。聽她這說故事的語氣,又想起小時候,晚上躺在她奶奶懷裡看星星,聽她奶奶講各種各樣的民間故事的場景。
她聽著雷鋒的故事吃著飯,目光不自覺掃到床頭的那幅小貓撲蝴蝶的彩色畫,便定住目光多看了一會。昨天她送王麗珍回來,隻草草瞥了一眼這幅畫,沒有留神多看。
現在仔細看起來,隻覺得畫上的小貓太可愛了,渾身毛茸茸的,望著蝴蝶撲爪子的神態,憨萌得讓人忍不住翹起嘴角笑,心裡也跟著軟乎乎的,想伸手摸上一把。
王麗珍注意到寧香盯著她頭頂瞧,這便停了嘴,順著她的目光轉頭往自己身後的牆上看了一眼。看到頭頂的畫,她又轉回來看著寧香“你喜歡呀?”
寧香回回神,意識到她問的是什麼,便忙道“小貓挺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