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桌子被砸成兩瓣。
蒙麵酒客抬腳一踹,另一張桌子被踹倒,裝滿銅錢的匣子飛了出去,錢幣“嘩啦啦”灑了一地,灑在酒樓內外。
周圍已聚集了許多看熱鬨的人們,立即紛紛撲上前撿錢。
“我的。”
“是我的錢……”
“薛兄弟!哥哥來救你了!”
蒙麵酒客大喊一聲,趁機一把提起薛靈,衝向後門。
賭場護衛們大怒,當即要追。
薑亥咧了咧嘴,忽然伸出手,拉住兩名賭場護衛,將他們的頭砸在一起,有意無意地擋著往後門的通道。
“彭。”
老涼哈哈大笑,卻也不逃,扛著一張桌子護著家小們。
“彆讓他跑了,直接拿下!”
從二樓跑下四個青衣大漢,直撲薑亥。酒樓內、街道上,更有二十多個裴冕的人手要衝上來。
“攔住他們!他們要刺殺虢國夫人……”
杜五郎已趁機爬到了櫃台上,指使著虢國夫人府的護衛迎擊裴冕的手下。
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甚至各方人馬都沒來得及分辨誰是誰的人。
眨眼間已是混亂不堪。
楊玉瑤才站起身,眼前一聲巨響,木屑紛紛。
她嚇得向後一退,幾乎要摔倒。
混亂中卻是有人伸手一攬,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她抬頭看去,見到的是薛白處變不驚、臨危不懼的眼。
“走。”
薛白已摟著她的腰扶她起來,牽住了她的手,護著她便往後院跑。
前方,薑亥正在與一個青衣大漢打鬥。
“彭!”
那青衣大漢被兩拳砸倒在地的瞬間,薛白摟著楊玉瑤從他們身邊衝過。
又有人追上來,薑亥拿起一個酒壇,狠狠拍在他腦袋上,再次擋住通道……
~~
出了康家酒樓的後門,眼前是條小巷,那蒙麵醉客已打趴了許多人,帶著薛靈逃得不見了蹤影。
還有更多賭場護衛追了過來。
“彆跑!”
薛白牽著楊玉瑤的手一直跑了很遠。
“我……我跑不動了……”
楊玉瑤拉著薛白停下,不停地喘氣,人都倚在他懷裡。
“還得走。”
薛白不由分說,抄起她的腿彎,一把便將她橫腰抱起。
楊玉瑤輕呼一聲,她自覺腿長且胸大,並不算輕,未料到他有這般力氣,把頭往他肩上一埋,終於在驚慌之中安下心來。
這次沒跑多遠,薛白拐過巷角,推開一個沒關的小門,抱著她進了一間小宅院,將她放下。
“這是哪?”
“不知道,我們躲起來。”
這小院竟然沒人,兩人栓上院門,小心翼翼穿過花木小徑,尋了一間看起來久無人居住的奴婢房偷了進去,一起在角落坐下。
楊玉瑤好不容易順了氣,回想方才的場麵,竟是輕聲笑了起來,聲音雖輕,嫵媚不減。
薛白轉頭看去,隻見她跑出了微微細汗,原本白皙的臉蛋泛著紅,讓她的笑容更顯嬌豔。
兩人目光對視。
楊玉瑤馬上就想到了年節前,在豐味樓外、在她的鈿車之中,薛白說不願認楊慎衿作父之後,忽然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彼時的溫存,她一直記著……
腦中才泛起回憶,下一刻,薛白已翻過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在方才的奔跑中,她華麗的披帛已經掉落了下去,顯出她引以為傲的身段。
楊玉瑤沒有再說“你來服侍我”之類的話,長長地哼了一聲,伸出手,攬住了他的脖子。
陌生的環境,對危險的恐懼,這些都讓她感到不安,卻也讓她更願意依賴眼前的男子。
她卻還頗為傲氣,在間隙喃喃了一句。
“來,姐姐教你……”
~~
達奚盈盈敲開雞蛋,一塊蛋殼掉落,顯出裡麵的晶瑩潔白。
為了壓住心中的煩躁,她反而很有耐心地一點點剝著,終於將它完全剝開,握在手中,有點溫熱。
她張開嘴正要吃,有人匆匆趕來。
“娘子。”
達奚盈盈停下動作,將那新剝的雞蛋握回手裡把玩著,問道“追到了?”
“丟……丟了……”
達奚盈盈柳眉一皺,不明白薛白為何如此強勢,寧可大動乾戈從她這裡搶,也不願欠她的人情。
“丟了?”
~~
薛白其實不太喜歡楊玉瑤當時那句“你來服侍我”,因此元月以來每日頗為努力。
他會抱著很重的石頭深蹲,感到雙股發漲發麻,肌肉似乎快要被拉斷,汗水流淌而出,然後淋漓儘致,順著他的臉龐流下,滴落。
“嗒。”
“嗒。”
汗水滴在烏黑的青絲上。
楊玉瑤側過頭,臉卻比方才更紅了。
她原本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虢國夫人,此時卻像是一朵不堪春雨的花朵。
~~
康家酒樓。
滿地都是抱頭呻吟,不停打滾的人。
裴冕皺著眉,出了雅間,圍著欄杆走著,觀察著大堂的情形。
讓他最驚訝的是,老涼、薑亥就跟沒事人一樣站在那,根本不逃,很快他的人就能拿住他們……乾脆滅口算了,設法以酒後鬥毆定桉。
忽然。
“是誰行刺虢國夫人?!”
隨著這一聲大吼,一隊金吾衛趕到,有將領按刀入了大堂,怒吼一聲。
“郭將軍。”
杜五郎抬手一指,喊道“那些人都是想行刺虢國夫人的凶徒……還有,是這兩個英雄保護了虢國夫人!”
裴冕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今日他千算萬算,唯獨漏了薛白身邊那個女人。
他此時才意識到,其實薛白的計劃也非常簡單,要回老涼、薑亥的家卷,一股腦藏到虢國夫人府中保護起來,如此而已。
薛白才不怕他派人跟蹤,東宮根本不敢與楊三姨子翻臉。
裴冕知道,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所有人否認行刺虢國夫人一事,這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酒後鬥毆,不能辦成大桉。
“該死。”
他輕聲罵了一句,之後忽然想到薛白說的“我們可以與東宮合作”,不由愈發茫然。
“薛白,如何能這般確定楊三姨子能信你、保你?你們真是合謀了不成?”
~~
雨還在下。
這是個多雨的節氣,連名字都叫雨水。
庭院中,一朵花在風雨中搖晃著,顯得頗為可憐。
正是“輕陰池館水平橋,一番弄雨花梢,微寒著處不勝嬌。”
……
天色一點點暗下去,長安的暮鼓再次響起。
小屋中,兩個跑步過來的人還在喘氣。
“還走得動嗎?”
“沒,”楊玉瑤臉色潮紅,道“沒力氣了……”
“那休息一下再走。”薛白也是儘了全力,大汗淋漓。
“你。”楊玉瑤休息過之後,眉頭卻蹙起,語氣十分不滿道“前番還敢在我麵前裝嫩,原來卻有過很多女人。”
“怎麼?你嫌我汙?”
薛白停下撫著她頭發的手,支起身來,自穿衣服。
楊玉瑤道“我沒這般說……”
“我本就不是你的麵首,我有自己的誌向,不可能日日在府中哄你歡心。”
楊玉瑤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傲氣也上來,又氣又不舍,最後見他要起身,卻還是忍不住伸腳勾住他的腰,將他拉回來。
“何時說你是我的麵首了?生怕人不知你心高氣傲?且去我府上,我有事與你說。”
“真有事?”
楊玉瑤笑道“你可知今日那些人並非是衝你來的?”
“嗯?”
“調動這麼多人,豈止是為了你?那女人一直以來就與我不對付的。”
“你知道是誰?”
楊玉瑤神秘一笑,道“你去我府上,我才與你說……”
~~
暮鼓聲已停,青門附近卻還有人在行走。
薑亥、老涼抬頭看向了酒樓雅間,咧著嘴笑著,亮出了牙齒。他們知道裴冕就在那裡,而他們已經毫無顧忌了,隨時都敢舍掉性命複仇;
郭千裡派人護送兩個出手救了虢國夫人的義士以及他們的家小去虢國夫人府,他自己則準備去尋虢國夫人,他知道薛郎君會送他一個功勞;
一輛馬車在城門關閉前出了春明門,行到官道岔口,田神功提著薛靈,丟給候在那的兩個老農,交代莫把人弄死了,他知道郎君沒時間守孝;
豐味樓已關了門,杜家姐弟沒來得及趕回杜宅。杜妗登上小閣,看著青門處的火光,驕傲地昂了昂頭,今天這一切都是她一手布置,雖然有一件事她依舊很不高興,她卻知道沒有楊家姐妹的庇護,他們還是會很危險。
但總有一天,他們不需要庇護……
最近正好感情線收束,有些放肆了,接下來會收斂一點的……求月票,求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