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攢局_滿唐華彩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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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攢局(1 / 2)

滿唐華彩!

相比於繁華的長安,城郊彆業自有另一番景象。

傍晚,沒有惱人的暮鼓聲。婦人們從溪邊浣衣歸來,說說笑笑,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

送客歸來,裴寬負手立在一株柳樹下,喃喃自語道“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阿翁。”

裴六娘哭哭啼啼地趕過來。

“孫女不要嫁杜五郎……盧家給自家女兒挑個才貌雙全、玉樹臨風、器宇不凡的,反給孫女挑個呆頭呆腦的……”

裴寬回過頭,叱道“不願嫁?你區區一介河東裴氏之嫡女,也隻配嫁京兆杜氏一旁支,明白嗎?”

裴六娘還在哭訴,聞言一下愣住,不知所雲,隨侍在一旁的裴諝過去,哄走了她。

“八叔,你也見了,他們兩人差彆多大啊,幫幫侄女嘛。”

“你且莫鬨。”裴諝道“八叔明白伱的心意。”

裴諝,字士明,乃裴寬第八子,今年二十八歲,明經及第,官任京兆府倉曹參軍。

哄走了裴六娘,他返身道“阿爺,入朝不比在邊關,牢騷話還是少些為宜。”

“老夫偏要說,你看杜、盧聯姻,兩家人相處得好嗎?那對姑嫂吵了整日了,還嫌不夠鬨騰!不打壓河東世族如何顯得關隴新貴?”

裴諝道“小女兒心思,看上了薛白的風采相貌,如此而已。”

“可見老夫的孫女有眼光,河東世族就該嫁河東世族。”

“阿爺想得多了。”

“老夫看是你想得少了!”

裴寬原本隻是借機過過嘴癮,痛罵哥奴、抱怨聖人,結果罵完反而更加憂愁,長歎道“哥奴近日做了一個夢……”

父子二人說了許久,裴寬轉述了薛白的話,末了,問道“你如何看?”

“薛白竟有如此城府?”裴諝皺眉思量,道“他通風報信,言哥奴欲害阿爺,提了條件,實則並未提如何幫阿爺。”

“助楊銛行榷鹽法,借機取代李林甫,當否?”

“難。”

裴諝當即便搖了頭,他是實務官,對此頗有見地,沉吟著緩緩說了起來。

“一則,自大唐開國,為與民生息,不禁私鹽,不收鹽稅,因此鹽價低廉平穩,一旦開征,鹽價必漲,此為亂政;”

“二則,除了江淮的私鹽,天下鹽場其實是掌握在朝廷與世族手裡。以河東一大鹽場解池為例,當年太平公主被放逐到蒲州封地,正是與太叔公控製解池鹽場,逼得聖人服軟,重回長安掌權。聖人賜死太平公主之後,讓地方官兼管解池鹽場。”

“表麵上大鹽場控製在朝廷手中,每采鹽三石、稅一石,用於供應軍需、抑平鹽價。但地方官隻在鹽場征稅,不問其它。鹽場依舊是民製、民運、民銷,實則是控製在我們河東世族們手中;”

“三則,朝廷原本鹽政簡單,若要開征鹽稅,必要設置繁冗政令,加派官員,極難。因此,薛白提出‘榷鹽’,即‘民采、官收、商運、商銷’,簡單而言,像是由朝廷來經營。但若吏治不清,依舊會使官吏中飽私囊,鹽商加價出售,民生艱難。”

“總而言之,父親若支持榷鹽,背亂政之名,損河東之利,助朝廷盤剝百姓,抱薪救火,無益於當世……”

~~

次日是清明,楊銛宅。

“說得很有道理。”

薛白放下手中的李林甫反對榷鹽的奏書,點頭不已,讚歎道“哥奴批評起彆人的稅法,真是針針見血,麵麵俱到。”

“唉。”楊銛歎道“我辯不過他,自哥奴上奏以來,聖人已思慮良久,始終沒有批允我的榷鹽之法。”

“那是因聖人愛民如子,擔憂鹽價飛漲,民生沸騰。”

楊銛斜睨了薛白一眼,道“此處沒旁人。我是問你,我該如何再勸聖人?”

“那我就直說了。”

薛白看了一眼身邊的楊玉瑤,她回了他一個寵溺的笑容。

“天下任何一個稅法,要想挑,總能挑千萬錯處來,因為稅的本質就是征收錢財,豪門大戶總有辦法把損失轉嫁到普通百姓身上。但,旁人來挑無妨,哥奴來挑,簡直放屁。”

“榷鹽法弊處太多了,若由我來反對,我甚至敢言‘恐至社稷傾覆’。但在此之前,不如看如今的均田製、租庸調,哦,大唐已無均田,唯有均稅。均何人之稅?編戶。”

“除了賣身豪門世族得免,剩下的編戶則要承擔起這偌大的大唐盛世一切費用,不論有田與否,租庸調、腳錢、折色、花樣百出的雜稅,還要入伍拓邊,建不世之功業,讓昭昭大唐威名遠揚。”

“如此,哥奴當然會擔心這些編戶承擔不了鹽價之重。畢竟,他已經許諾聖人了,天寶六載,擴華清宮、攻石堡城,大唐盛世征得到這些費用。”

“王鉷還能在租庸調之外,另外再征一千萬貫,專供聖人花銷,‘歲租以外之錢物,供天子內帑’,話都說出去了,豈可讓國舅搶功?!”

“……”

薛白的意思其實很簡單,租庸調不改,大唐一定生亂,還是生靈塗炭的大亂。

兩稅法、榷鹽法不完美,但它們就是在安史之亂以後替代了均田製、租庸調。改變均稅這落後的製度,把收稅對象擴大到編戶以外的人,這是曆史的進程。以他目前的地位,也不可能提出完善的稅法。

更重要的是施行。

比如,眼下最簡單、最有利無弊、最行之有效的辦法是什麼?節儉。

李林甫節省官府用紙,其實也省了很多錢。但比起天子每年的花費,實在是九牛一毛了。

吏治不整頓,在這種聖人、宰相的治理下,怎麼改革都沒用。

暫時而言,薛白提出榷鹽法,目的更多在於對付李林甫,掌權。

“聖人若因憐恤百姓,依方才所言,榷鹽至少好過租庸。”

“那為何聖人不肯答應。”

“因為獲利少,但麻煩且危險。”

“何解。”

薛白道“以解池鹽場為例。太平公主曾經與蒲州刺史裴談合謀,利用解池鹽場控製朔方軍。當年,解池一年出鹽四十萬石,一年有四萬貫收入。如今鹽場實際控製在聞喜裴家手中,每年交十二萬石鹽入常平倉,三稅一,不可謂不高。那麼,在聖人看來,即使榷鹽,一年能從解池鹽場征收到多少錢?”

楊銛皺了皺眉。

景雲年間,每年一萬貫或許不得了。但經曆了開元盛世,一萬貫連他都看不上,不用說聖人了。

“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又要加派官員,又要改革鹽法,此為麻煩。”薛白道“至於危險,江淮鹽場控製在私鹽商販手中,河東鹽場控製在世家大族手中。一旦動了,萬一引起動蕩,如何收場?”

“你這……”

楊銛站起身來,不滿道“那你還哄我提出這榷鹽法?!”

“國舅勿急,且聽我說何事更使天下動蕩。”

“何事?”

“是哥奴的嫉賢妒能、排除異己。”薛白道“還是以解池鹽場背後的聞喜裴家為例,國舅不妨問問裴寬,是願意拿出一點利益來惜身保命、封候拜相,還是願意被哥奴趕儘殺絕,客死異鄉?!”

他有時真覺得李隆基昏了頭。

一方麵出於天生的敏銳直覺,對河東世族忌憚不已、防範打壓;另一方麵,卻不肯哪怕多花費一點心思,去威逼利誘、分化拉攏、循序漸進、緩緩圖之地削弱。

李隆基懶得管,於是交給李林甫辦。李林甫如何辦?汙陷、外貶、怖殺。

也許是有效果的,至少此時此刻,裴寬真的被嚇破膽了。

“我問裴寬?”楊銛愕然道“我去問問裴寬?”

“不必。”薛白道“裴寬欲求見國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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