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坐不住了,身子扭動了兩下,想說些什麼。
楊洄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穩住她,看向薛白,開口道“你待如何?”
薛白其實想與他們就密奏再探討一番,但知道楊洄還有警惕之意,不必急在一時。
“聽說,是寧親公主將我賣到鹹宜公主府的?”
這一句話,李娘終於忍不住了,驚愕道“你是說……她是故意的?!”
薛白不答。
事實上,他什麼都不知道。
既不知李璬密奏之事是否有李亨的參與,也不知寧親公主是否故意賣他到鹹宜公主府,一大群兄弟姐妹爭權,有這樣幾個巧合太正常不過了。
他所做的,無非是把事情引到最有利於他的方向。在諸多線索之中故意牽出幾條,供他們猜想。
“讓我想想。”
李娘喃喃著,發揮她的才智,在腦子裡勾勒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八娘一直知情的,她和李亨一起做局……再故意把你賣到我府上,為何呢?”
“想必有何隱情吧。”
“隱情?”李娘喃喃自語,“東宮知道你們的勢力?想要挑撥我們雙方相鬥?”
薛白等了一會,知道詐不出更多了,方才道“我失了記憶,不記得在公主府上發生了什麼。隻知自己未死,卻不知你們為何沒有依著寧親公主的意圖殺了我?”
“嗯?”
楊洄、李娘對視了一眼,從未想過事情竟是這樣的解讀。
如此說來,莫非對薛白還有恩了?
良久,楊洄淡淡道“你當我們是好殺之人不成?”
“當時情形如何?”
“不過是發現新買的奴仆中有逆賊之子,將你趕出府去,如此罷了。”
“原來如此,看來許多事本是誤會。”薛白遂有了恍然神色,“我們原是被東宮迫害了。”
李娘有些被話繞暈了,再看薛白,隻覺他真是好相處,此時她才稍稍明白李小仙為何會被迷了心竅。
楊洄卻不似她這般容易被說服,目光閃動,猶有警惕之色。
薛白稍稍沉吟,說出了另一樁事。
“為表誠意,有樁秘辛我願告知公主、駙馬,可知右相門下有一人,名為裴冕……”
李騰空回過頭偷偷往堂中看了一眼,意外地發現,那氣氛竟真是漸漸和諧起來。
她不由覺得真是奇怪,他分明是個好鑽營的上進鬼,待人卻淡泊平和,絲毫不見戾氣,竟是一個少年人能修到的境界?
若是他也能與阿爺這般和好……隻怕是不行的,阿爺的心胸比鹹宜公主還要狹隘很多很多。
正想得出神,薛白已從堂中走了出來,奇怪的是,鹹宜公主夫婦還在堂上有些發愣,稍失待客之理。
“走吧。”
“你們談得如何?”
“我與他們交了朋友,多謝你引見。”
“朋友之間,何必客氣?”
李騰空早已準備好了應答,她不經意地抬頭看了薛白一眼,因他輕鬆的語氣,心情忽晴朗了些。
兩人出了彆館,鬼使神差地,她沒忍住,還是拿話點他。
“說來,季蘭子可喜歡你的詞句了。”
“她愛好文學。”薛白隨口應著,說到這個,他心思回到了戲曲上,喃喃道“我近來在想,若讓崔鶯鶯嫁了一庸人,張生中狀元成了高官,將她搶回來……聖人才會喜歡這出戲吧?”
“不可以!”
李騰空當即不顧那恬淡的道家風範,堅決阻攔道“崔鶯鶯一定一定不能嫁給旁人。”
“是嗎?你覺得聖人不喜?”
“崔鶯鶯心裡隻有張生,便隻嫁張生,定是寧死不嫁旁人的!”
薛白目光看去,見到的是一雙純淨又堅定的眼睛,不摻雜半點世俗的雜念。
他默然了片刻,最後“哦”了一聲。
李騰空有些固執,再次確定道“你不會亂改吧?”
“好。”
這上進鬼這般乾脆就答應了,反倒讓李騰空愣了愣,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懊悔自己方才太激動了,倒顯得太過在意……慢著,他莫非是在試探自己的心意?
他竟也想與女冠相好?未免太輕浮了吧。
這般念頭一起,她既不知這猜測是真的還是假的,氣氛略有些尷尬。
兩人一路走過宗聖觀,竟是都沒再說話。
待薛白與李騰空離開彆館,楊洄看著他們的背影,向李娘歎道“你這個閨中好友,未曾真將你視為好友。”
拔揖橢道。?
“哥奴也未曾真心想扶十八郎為儲。”
“我們怎麼辦?”
楊洄沉吟道“不急,莫再輕舉妄動,為旁人利用。”
“他說東宮安插了人手在右相身邊,李亨有這般能耐?”
“嗯,看似恭孝懦弱,實則從不肯吃虧。爭了這麼多年,等他一登位,必對我們下手……”
李娘還在迷茫,有宮人上前低聲稟道“公主,宮苑監又來人了。”
“我還見他們嗎?”李娘看向楊洄。
“見見無妨。”
楊洄起身,獨自轉到後院,招過一個老宦官。
“武酉,你隨我來。”
“喏。”
兩個走過無人的長廊,楊洄停下腳步,問道“看清楚了?是他嗎?”
“是。”武酉低聲道“是他。”
楊洄聽出他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似乎有些許驚恐之意,皺了皺眉,問道“承認了?是你沒掐死他?”
“老奴儘全力掐了……”
“你還想騙我!”楊洄突然發怒,一把掐住這個宦官的脖子,叱道“今日他所言你都聽到了?當時你可是故意放他一馬?他可是說了,我們是故意放他的!”
“駙馬……駙馬誤會老奴了……”
“說!你為何沒能掐死他?敢不說,我殺了你!”
“老奴真的使勁掐了……他他他……他臨死前問老奴既然姓武,可知道貞順皇後如何薨的?”
楊洄臉色一變,稍鬆了手,下意識就問道“如何薨的?”
武酉眼露驚懼,道“他說……他可以告訴老奴,但老奴不敢聽。”
“他知曉?”
武酉低下頭,顫聲道“看來他是真知曉,但說出來卻是故意要害老奴,這等事不是老奴這樣一個賤婢能打聽的,老奴害怕之下,拚命掐死了他。”
楊洄疑問道“你真沒聽?”
武酉慌忙跪下,磕頭道“老奴真不敢聽,當時還有兩個婢女可以作證,老奴不等他說就掐死了他,什麼都沒聽到。駙馬明鑒,老奴能活到現在,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楊洄反而退了幾步。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武酉這個反應,說明武惠妃之死是不能打聽的。
再回想上元節李林甫那支支吾吾的樣子,分明就是知道隱情,故意以此事利用他。
李林甫果然不可靠。
“也就是說,你慌了,沒掐死?”
“這……”
武酉也不知如何回答。
楊洄四下一看,不再打聽武惠妃一事,心思回到薛白身上,喃喃自語道“他都知曉?那是真失憶了還是故意不說?”
此時,再仔細一想薛白今日所言,體會又有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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