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勇在林中忽隱忽沒,沒有看到方才那一幕,以為李劍兩劍皆空,不由對他看輕了幾分。
旋又想到他和裴青青早已發現,卻故意要讓自己丟儘臉麵,滿腔怫鬱無處發泄,儘數傾注到沐皓天身上。
“小雜毛爛褲襠!有種報上名來!”
“小雜毛爛褲襠!有種停步一戰!”
裴勇一邊甩藤飛蕩,一邊氣運丹田,極儘毒罵,可想而知他自覺受到了多大的汙辱。
沐皓天聽在耳裡,有苦難言,隻能腹中大誹:
「咱們無冤無仇,隻不過意外受你幾十記響頭,我又沒讓你行此大禮,你何苦要咒我爛褲襠?」
這一分心,距離又被拉進,裴勇那蘊有真氣的赫赫吼聲如在腦畔,他清楚這樣下去可不行,須得走個空曠之地,讓猿猴無樹可蕩。
就在這時,隻聽婧靈在他耳邊快聲叫道:
“師兄,那磕頭的會攀樹,俺們走大路!”
兩人想到了一塊,沐皓天當即平衡好身體,氣通足下,雙腿緊繃,跟流浪蛤蟆也似的一蹦,蹦飛四丈有餘,半個身子超出樹頂,眼光迅快遠探。
可惜滿目春樹,鬱鬱蒼蒼,隻瞧見左前方大約兩裡外有一個小山頭。
心念急轉,再一次飛踹樹乾,轉向猛衝。
衝不到半程,鬥然唳唳風響,一根藤條緊跟而至,“劈啪”鞭擊在他右側,著地轟起枯枝沙土,濺射到身體幾處,謔謔生疼。
這一下險之又險,沐皓天反倒沒有先前那麼慌張,頭腦冷靜,驚而不亂,耳朵聽風辯位,疾行中細心協調身體,又接連避開好幾下鞭擊、槍刺、繩纏。
時而甩袖向後,以機擴擊發暗器,亂射一通,以求滯敵。
裴勇不料他如此難纏,明明已近在咫尺,卻像在追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久拿不住,惱羞成怒,口中咆哮不止。
追趕之時,雙藤飛蕩,如有神助,可到了近處,林木反成阻礙,不光施展不開霸藤,還大大乾擾氣機。
這樣一來,裴勇雖然憋怒已極,卻莫可奈何,隻能死死啃住距離,抽空放幾下冷箭。
他心中也在納悶,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這般高強度奔襲,照理說非先天高手無法堅持,可他若有先天境,放手一戰便是,又何須狼狽逃竄?
忽一次騰高之際,裴勇瞧見正前方有一座小山頭,暗暗一喜,尋思著到了山頂,何愁逮他不住?也不信自己真氣不及他體力充沛,便不再急著追上前,安心吊在後麵。
時不時向他兩側甩上一鞭,逼他走正中間。
裴勇自不知這下正合沐皓天之意,眼看小雜毛順自己所想奔向那山頂處,自以為驅趕豬玀、貓戲老鼠,不禁得意洋洋,終覺出了口惡氣。
雙方情投意合,互不乾擾,山頂處眨眼就到。
沐皓天先到一步,駐足向前張望,隻覺豁然間天高地闊,精神為之一振。
一眼掃過,臉上卻登時變了顏色。
這山頭的背麵是緩坡,看著不高,另一側竟是一處奇險斷崖,筆直危立,高低落差足有上百丈!
崖下植被零落,河流橫亙,左右各延展出去,一條大路依河而建,大河中幾條輕舟揚帆逐流,在極目遠處,似乎有個渡口。
“怎麼不逃了?繼續逃啊!!”
猶豫這稍頃工夫,裴勇業已追至,緩步逼近,麵上獰笑,話中譏嘲。
沐皓天退無可退,回轉身體,氣喘如牛,張口還想與他周旋幾句。
突見到遠處林頂有一人腳踩飛劍,疾速掠來,心大震!“禦器飛行”是道法修行破入築基期的標誌之一,萬想不到先前那些人中還有築基修士。
道家秘法玄詭莫測,難保不會有人能破了“仙靈心臟”和婧靈的神祇圖騰。
又見那林中枝椏亂顫,顯然還有人在地麵奔衝。飛空者隔一段便在半空中盤旋稍候,為下方之人指向,樣貌瞧得不真切,隻大致認出是那三個世家子弟其一。
退路既斷,沐皓天便即有了決斷。
眼見那裴勇步步緊逼,滿臉凶戾,眉目中的幽怨卻怎麼也掩蓋不去。
忽想起他跪在自己麵前磕頭懇求的一幕,值此危局之際,竟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童心頓起,忍不住想逗他一逗。
當即以右臂抱緊婧靈,橫張左臂,緩緩轉了個半圓,待左手轉到胸前時,指上已掐出一個古怪印訣,猛地裡向前一遞,鬥然一聲斷喝:
“嚇!!!”
裴勇見他神叨叨走了一套法門,還當他要施放什麼厲害法術,急忙停步,操藤擋住大頭,駭然道:
“什麼?!”
沐皓天不慌不忙,做個收功手勢,神情十分嚴肅地道:
“不準過來,否則我要跳下去了!”
裴勇一聽才知被戲弄,惱怒之餘,倒也有些佩服他的膽氣,側過大頭一看他身後的斷崖,哈哈大笑道:
“小雜毛,有種你跳啊!”
沐皓天轉身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