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影同追憶!
李穎子摘下墨鏡,一雙細腿大步邁進家門的時候,李金廣已經出門去了。夏清正穿著絲綢大花睡衣慵懶地坐在餐桌邊吃早飯,她在春嫂遞送菜盤的時候,故意坐的筆直,手也尖尖的夾過點心,營造一種優雅的做派出來。可突然看見李穎子支著一雙細腿,叉著腰站在大廳,像耗子看見貓一樣地呆住了,手裡的半截點心撲通一聲掉進了豆漿碗裡,澎濺出來的豆漿潑灑在她的前胸和下巴上,很是滑稽。
李穎子慢步走到餐桌前,拎起一塊餐巾丟到夏清麵前,用另外一塊餐巾擦擦手,說道,“到底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東西,住的大了些,連吃飯都沒了分寸。”
春嫂嘴角兜起一絲微笑,掉頭回廚房去了。
夏清慌忙擦拭著豆漿,窄而圓的眼睛努力睜的大大的,有些結巴的說,“你,你要乾什麼?”
李穎子聳聳肩,乾笑了兩聲,沒好氣地說道,“我?乾什麼?你緊張什麼?我隻不過來跟你談談!”
說著,李穎子半個屁股坐在夏清的盤子邊上,順手拿起一把餐刀,對著夏清的肚子位置比比畫畫。
夏清緊張的哆嗦起來,她呼地一下站起身,扭頭飛快地走去上樓,李穎子緊隨其後,在夏清要關上房門的一刻,李穎子把細腿往門上一支,手裡依然轉著餐刀,眼裡冒出陣陣寒光。
夏清警覺地看著她手裡的刀,結巴地說,“你再這,這樣,我報警了!”
李穎子突然發出一陣爆笑,這笑聲穿透著巨大的空間,響亮而恐怖。她笑完厲色道,“可以啊,你趕快報警,你不報,我還要報呢!你以為你是誰?你知不知道這個房子是我的名字?我亮出身份證分分鐘證明我是合法居住,我告你個私闖民宅!”
夏清有些慌神,她抓著門框並不認輸,但是咬緊的嘴唇已經開始抖動了,“我叫你爸來作證!”
李穎子又是一陣女魔頭一樣的笑聲,“可以啊,把我爸叫回來,對證,完全可以!你知道我是混娛樂圈的吧,啊?我再叫一個團隊的記者,把這樁無比狗血的老少不倫戀給你公布於眾,到時候你夏清,不想出名都難呢!”
夏清瞪圓了眼睛,結巴地大聲問,“你就,就不怕你爸丟人?”
李穎子嫵媚地歪嘴一笑,“他?他昨天可是對我凶的很!二十幾年他從來沒有這麼凶過我,拜你所賜,這不是正好證明他有多愛你嗎?”
夏清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嘟著嘴說道“那有什麼?我和你爸正當戀愛,愛情是沒有年齡限製的!”
李穎子發出尖利的笑聲,“得了吧,三八,這種惡心話,你說出來我都要吐了,你可彆忘了,我把你捧上女主角,有好多黑曆史可以挖的喲!我來提示一下你,暗戀邢愛文求之不得,陷害同窗好友手段卑劣,我相信,還有更多的猛料等著我去發掘呢!我的清姐姐!”
夏清的嘴唇明顯更加抖的厲害,她聽到邢愛文的名字,第一次感到害怕,她無法想象邢愛文看著新聞裡醜化自己的內容,會發出怎樣的感歎。她指尖衝著李穎子,顫聲說道,“你狠!好的,我給你爸打電話,我昨天的第一次產檢就被你耽誤了,你爸一會兒就到家陪我去,我有了你爸的骨肉,我就不信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說完推開李穎子就要衝到樓下拿電話,李穎子在後麵拽著她喊到,“順便把你的破爛兒卷鋪蓋拿走,一起滾!”夏清努力掙脫,哪知樓梯拐角地板拱起小小一塊,夏清花高價買的精致拖鞋又實在太柔弱,一下沒拖住她,搞得大塊頭的夏清像一隻大象,側身倒下,在樓梯上噸了幾噸,轟然一聲巨響,砸在了大廳的大理石地板上。
這不是夏清第一次從樓梯上摔下來,可是,在學校那水泥地的樓梯上摔倒,是伴隨著自己的誌得意滿的算計的。可眼下這閃著貴氣的金紅樓梯上跌落下去卻是徹頭徹尾的意外,夏清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她覺得整個人都被摔的粉碎,她動彈不得,無法控製的狼狽,讓她咬著牙的恨,但是恨來恨去卻無法擺脫一個念頭,這也許是一種命運的懲罰。
李穎子有點傻了,她趕緊丟掉餐刀跑下樓,看夏清的狀況,春嫂迅速拉起她到一邊說道“囡囡趕緊走,我就說你沒回來過,萬一要吃官司,我就去自首,你快走吧!”
李穎子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春嫂,她陪伴自己整個成長歲月,這才是李穎子第一次認認真真端詳這個老媽媽,她削弱而堅強的身形,紋絲不亂的發髻,有點下垂但是溫潤柔和的臉龐,她的眼睛很深邃,能看到人的心裡,而看自己的的目光卻總那麼寵溺。李穎子眼睛泛出了淚花說道,“沒事的沒事的,她自己跌下去的,我沒做什麼,咱們沒事!但是還是要叫救護車,出了人命也不好的。”
春嫂聽完稍微定了定神,她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之後春嫂在夏清旁邊左轉右轉,朝李穎子努努嘴,眼神有內容,李穎子定睛看了一會兒,也覺得哪裡不對,春嫂在她耳邊輕聲說,“摔這麼重,下麵沒出什麼血啊,奇怪了!”李穎子也覺得奇特,倆人正嘀咕著,救護車已經到達,醫務人員把夏清接走不久,李金廣見家門口走了輛救護車,火急火燎地進了家門,他看見李穎子垂著頭站在客廳,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的像個被困住的螞蜂團團轉著。眼睛紅通通的,他看了一眼李穎子,想起昨晚動手打了女兒,心裡又痛又氣,也不知怎麼跟她開口,隻是蹲在夏清摔倒的地方眼睛直直的發呆。
春嫂見狀走過來扶起李金廣,和聲暖氣地說道,“李先生,夏小姐應該是沒有大事的,她也是太不小心了些,按理說,咱們囡囡回家拿點東西,也是合理應當的是不是,這夏小姐也是太逞強了些。倆人吵是吵了幾句的,但是她摔下樓梯,跟囡囡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是夏小姐走的太急,跌下來的!”
李金廣一向敬重春嫂,他對這個陳述並沒有太多的疑慮,隻是把目光投到李穎子身上,神情上有些焦慮不安。
李穎子低著頭,腦海裡想起雯媽跟她說的話,“這男人,不管是老公還是爹,跟他們治氣,隻能把他們越推越遠,不用點迂回的戰術,他們永遠簡單的像個男孩!所以隻要親情在,就得哄著讓著,變成弱者,讓他們心疼自己,以退為進。”
想到這裡,李穎子抬頭就是兩行熱淚,一頭紮進父親堅實的胸膛,揚起小臉,泛著淚光,像漫畫裡的梨花帶雨的纖弱少女,氣斷憂腸地說道,“爸爸,我昨天錯了,我不該那麼跟您說話!”
李金廣本就愧疚,再加上女兒少有的柔弱,父愛頓時爆發如山崩地裂,他也是淚流滿麵,哽咽的不能言語。
李穎子是七分動了真情,三分添了好演技,發現父親果然柔腸百轉,趕緊說道,“爸,我不是反對您戀愛,你要真喜歡夏清,我也慢慢接受吧,隻不過,她以前名聲不太好,我氣急了,才那麼說話的。”
李金廣詫異地看著李穎子,問道,“你們認識?”
李穎子幽幽地說,“何止認識呢,她可是學校的名人,算計周圍人一套一套的,因為跟男同學求愛不成,還給人家女朋友下藥,你說可怕不可怕?爸,我是真擔心你呀!”
李金廣腦子裡閃過夏清那變化的臉,心裡也有些忌憚,但他還是沉重的說,“可是,她到底懷有身孕啊,可能還是個弟弟,我有能怎麼辦呢!”
春嫂一邊收拾客廳,一邊不緊不慢地說道,“可是李先生,夏小姐說是懷孕,有給你看過醫院報告嗎?”
李金廣猛的抬頭,迷茫地眨著眼睛。
春嫂繼續說,“可能也是我多想了吧,可是我也是生了孩子的媽,我看她倒不像是有了的樣子呢,孕婦像她這樣胃口大的,還真的不多見。當然,人有不同,可是李先生你看,這從樓梯那麼高跌下來,除了擦傷之外,身下一點血都不出,這也是很奇怪呢!”春嫂拿小腳尖指著夏清躺過的地方示意給李金廣看。
李金廣徹頭徹尾沒了主意,他自言自語說,“我總還是要去趟醫院的,總是要看看她的。”
李穎子靈機一動,挽住李金廣的胳膊,故作歉疚地說道,“爸,我陪你,順便看看夏清。”
李金廣看著女兒這麼懂事,心裡湧出一團欣慰。
夏清在救護車上托醫生打電話給媽媽,夏清媽最近跟李金廣聲稱自己纏綿病榻都起不來床了,這一接到電話,衝鋒舟一樣的衝出了家門,她咬咬牙,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坐上車就開始轉著手裡的佛珠喃喃念經,大致是說,“女兒撞邪衝撞了樓梯神,保佑女兒平平安安,最緊要的,是保佑孫子不會摔掉,保佑女兒心想事成”
前座的司機師傅聽著她嗡嗡自語,有些不耐煩,在後視鏡看了一眼,說道“大媽,我看您這求佛心不靈啊!哪有在出租車上念經的?”
夏清媽彈開眼睛,怒視著他,搶白到,“你懂什麼啦,我是家裡遇了事!”
司機又看了一眼,說道“那不就對了,遇了事得上廟裡求神問卜投香火錢呀,你在這車上念叨,神啊佛啊,也聽不清楚啊!”
夏清媽更加怒火衝天,“你懂什麼啦,我女兒嫁的是大名鼎鼎的高級富商,嫁豪門你懂吧,這豪門裡麵可不是誰都能搞定的!”
司機又從鏡子裡看了一眼夏清媽,繼續說道,“剛才接你的地方算是娘家吧,那可真是高攀咯!”
夏清媽像是心裡被踹了一腳,更加不耐煩,“你開你的車,瞎說什麼!”
司機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腳油門加速行駛。
隻聽夏清媽在後麵嚷嚷,“哎呀,要死了呀,你那麼猛乾什麼,我女兒家裡也是有專門司機的,就不像你這麼毛毛糙糙,真是沒見過場麵的鄉下人,上不得台麵!”
司機已經無心再跟她理論,他看著鏡子裡這個頭發淩亂,穿著有些寒酸的老婦,開始懷疑她可能腦袋有點問題,隻專注快些把她卸到醫院,儘早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