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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白溝河這裡，李清照就發現畫風變了。
這裡不再像他們之前路過的那樣，到處都是餓殍，到處都是亂糟糟的災民。
這裡不再有餓殍，不再有亂糟糟的災民，而是密密麻麻的紮滿了上千個帳篷，帳篷裡麵點燃著熱乎乎的火盆，有些帳中還飄出濃烈的粥香或是藥香，帳外偶爾有人在排隊，但通常很快就會被請入帳中。
一切都顯得那麼井然有序，那麼祥和。
雖然距離白溝河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但被郭藥師派來護送秦檜和李清照的甄五臣還是停了下來。
甄五臣對秦檜說：“秦相公，再往前便是乾軍的防區了，我軍不便過去，就恕不遠送了。”
秦檜皺眉道：“白溝河南岸何時也成為大乾的了？”
甄五臣照實說道：“南岸並非大乾的，而是近來有大量河北人前往燕地，大乾為了防止混亂，便在白溝河南岸廣布施粥點及診棚，用以先安置難民，而後為其登記，還有甚麼分流，大乾此舉，實乃為我大宋救民，我大宋豈能連這點方便皆不與之？”
秦檜一聽，眉頭緊鎖：“為我大宋救民？大乾此舉分明是在掠奪我大宋人口，為何無人去管？”
甄五臣本來還挺尊重秦檜這個讀書人的，覺得讀書人應該通情達理。
可是現在，甄五臣一聽秦檜說出來了這麼混賬的話，他的驢脾氣頓時就上來了，沒好氣的說：“管，如何去管，將這些吃不上飯之人按在大宋等死，斷人活路？若是任地，必逼人人造反，我等還談甚麼收複燕雲十六州，每日鎮壓叛亂，都忙不過來。與其損人不利己，莫不如做做好人，放他等去大乾尋條活路。”
“損人不利己？”
“凡是這些逃到燕地的人，將來可能都是你們的敵人，要你們命的敵人！”
秦檜到底沒有跟一個丘八去深入探討這些事情，他隻是麵帶沉重之色的跟在一臉好奇之色的李清照身後向著白溝河走去。
一行人剛靠近白溝河，就有一個小吏模樣的人，迎了過來：“諸位可是欲去我大乾定居的？”
——一看李清照一行人的穿著打扮，就不像是吃不上飯的人，所以小吏才會有此一問。
李清照玩心大起，順嘴說道：“不錯。”
小吏聽言，給李清照一行人每人發了一張宣紙，並跟李清照他們說：“你等可先去領個木牌排隊，之後可去粥棚領粥喝，亦可去診棚請醫師為你等……你等之中似乎沒有病人，就莫要去打擾醫師了，待那一排帳篷前有人喊到你等手中的號牌，你等就入帳對答，請先生為你等寫好信息、意向，我大乾也好有針對性的為你等落戶及對你等作出安置。”
李清照將宣紙展開，就見上麵寫著：姓名；籍貫；可識字；可有一技之長；可有意向；燕地目前人員過多，若你入燕地定居，短時間內恐怕難以分配到土地，你可願移居我大乾王朝安南、定南兩路，那裡沒有戰爭，有良田，落地便可分得二十畝良田……
對於識字的人而言，填這樣的信息采集表並不難。
所以，輪到李清照和秦檜時，李清照和秦檜自己用帳中的筆墨把這信息采集表給填了。
需要說明的是，李清照填得並不是她自己的信息，而是她弟弟李迒的。
這邊李清照和秦檜剛放下筆，那邊就有小吏滿臉笑容的迎了過來。
看了一眼李清照和秦檜那漂亮得不像話的字，小吏邊將李清照和秦檜填好的信息采集表收起來，邊對李清照和秦檜說：“二位先生若有意在我大乾出仕，可移駕旁邊那個帳篷，我家大人可為二位先生解惑。”
李清照和秦檜早就注意到了，小吏這不是在針對他們。
事實上，隻要是自己填寫信息采集表的人，就會有專門的人迎上來，與之接觸。
還有，李清照和秦檜還注意到了，那些有一技之長的人，也全都會被人客客氣氣的給請到彆的帳篷裡去。
李清照覺得這挺新奇的，就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更新奇的事了。
秦檜也想看看，大乾王朝到底是怎麼招攬人才的，所以也跟了過去。
進入旁邊那頂帳篷，李清照和秦檜就看見了一個官員模樣的人。
官員很客氣的自我介紹：“我乃吏部書令史簡浩，二位先生可有在我大乾入仕意願？”
李清照壓著嗓子說：“敢問相公，在我大乾入仕需要甚麼？”
簡浩解答道：“若二位先生曾當過官，不論是在宋遼金西夏，皆可言明，我大乾不歧視降官，吏部亦會依據二位先生過往從政經曆，對二位先生著重問詢考核推薦，我大乾皇帝陛下英明睿智人儘其用，料想最終定會對二位先生量才任用。”
——簡浩一眼就看出來了，秦檜是當官的，所以才會這麼說。
可李清照卻道：“小可念過太學，然屢試未中，又家道中落，無法獲得恩蔭，故而未曾當官。”
李清照身上確實沒有官威，所以簡浩又著重給李清照解惑道：“先生有太學生身份，即可在我大乾擔任低品官吏，若先生有遠大政治抱負，可試著參加我大乾於兩日後舉行的恩科……”
就在這時，從帳外進來了幾個人。
為首那人，一見秦檜，就笑道：“劉某這裡已忙得任地不可開交，小秦相公還來戲之？”
見劉彥宗這麼快就找來了，秦檜心道：“我與李娘子剛剛所寫信息，定是先被大乾的情報機構拿去驗明身份了。”
——對於大乾王朝的情報部門的反應速度，秦檜暗暗心驚。
秦檜自知理虧，連忙解釋道：“舍弟李迒好奇大乾如何取仕，故而一觀，還望劉相公見諒。”
劉彥宗看了李清照一眼，見李清照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臉上還塗滿了防凍傷的蠟，看不太清相貌，也沒有多想，隻是敷衍了一句：“小官人若想入仕，此次恩科倒是一不錯的出仕之機。”
李清照此次出來，就是為了玩、為了散心的，如果真能讓她混進去考一次科舉，那她就賺大了。
所以李清照就順著劉彥宗的話說：“小可倒是願意一試，隻是不知這時間上可還來得及？”
白溝河這裡離燕京最少有一天的路程，再加上跑報名手續什麼的，李清照要想參加這次的恩科，時間確實很緊張。
劉彥宗剛剛其實也就是跟李清照客氣一下——秦檜是趙宋王朝的官員，他的“弟弟”怎麼可能在大乾王朝出仕？
秦檜也沒想到，李清照會心血來潮得想要參加大乾王朝的科舉。
秦檜連連給李清照使眼色，示意李清照千萬彆胡鬨，這種事可大可小，萬一惹怒了李存，他可沒有辦法救李清照。
李清照怎麼會聽秦檜的？她隻是一臉期待的看向劉彥宗。
劉彥宗反應過來李清照是想讓他通融一下，笑道：“我一會給小官人寫封推薦信，小官人明日隻管持我信去考便是。”
幫忙報個名而已，又不是幫忙作弊。
這點小忙，對劉彥宗而言，就是隨便動動手罷了。
關鍵，劉彥宗還得一直跟秦檜和趙鼎打交道，實在是沒必要這點麵子都不賣秦檜。
李清照一聽這事成了，眼中都是喜色，她立即拜道：“李迒謝過劉相公。”
見李清照如此能惹是生非，秦檜頭疼不已，他隻希望，趙明誠收到他之前讓人送去的信了之後，趕緊來燕京把李清照給領回去。
隨後，李清照就跟在劉彥宗和秦檜的身後走了出去。
來到外麵，看見又有不少人來投，秦檜直言不諱的問：“近來投燕地的人很多嗎？”
這種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也根本就瞞不住，所以劉彥宗直言不諱的答道：“每日都有數千乃至數萬來投。”
聽到這個數字，秦檜的心越發的沉重。
秦檜覺得，這代表大宋王朝的國力正在大幅度的消退，而大乾王朝的國力正在大幅度的增加，也代表民眾越來越信任大乾王朝，越來越不信任大宋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