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璜從鼻腔裡發出一記輕蔑的哼聲,令羅彬瀚聯想起那隻名叫少東家的黑貓。他剛想告誡荊璜可不能和自己姥爺的小寵物看齊,荊璜已經轉頭對馬林說:“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無所謂,你想怎樣都由得你去。隻有一點,就是不準提無遠星的事情。”
馬林在這場合下表現出十分罕有的拘謹和安分。他分外懇切地表示自己絕不會涉及任何敏感內容,並且還會代為留意荊璜需要的東西。他的樣子令羅彬瀚差點忘了自己的來意。
“你倆搞啥呢”他問荊璜。
荊璜冷冷地說:“不就是你們玩的那個小技嗎你自己去問他好了。還有那個燈泡眼的事,他的氣息剛才在北麵出現了。你要是那麼關心,就自己過去看他的情況吧。”
說完這番話後,他把雅萊麗伽以外的所有人都“請”出房間。他的房門剛剛合上,c就從空氣中跳出來。
“哦哦瞧瞧。這可是稀奇事。”c說,“咱們的船長今天很沮喪。”
“他不一直這樣嗎”羅彬瀚見怪不怪地說。
“不不,那可是兩回事。你試過用他的聲紋做情緒識彆嗎他今天的數據可跟平常不一樣。”
c強調似地說:“完全不一樣。他以前很生氣,今天很沮喪。也許我應該給他唱個搖籃曲什麼的,不過他肯定不會允許我這麼乾。他是個壞小孩。我是個倒黴保姆。”
“好吧。”羅彬瀚說。他暗暗把這件事記在心上,準備回頭再來打探打探。在那之前他對莫莫羅說:“老莫,走,咱們還是眼見為實,再去瞅瞅你老哥的情況。”
莫莫羅溫和而從容地答應下來,這令羅彬瀚倍增了許多安全感。而在離開寂靜號以前,他緩緩看向同樣被趕出來的馬林諾弗拉斯。
“我跟他談了談群星爭霸的事。”馬林聳聳肩說,“我跟烏奧娜提議說加入更多的中立卡牌。烏奧娜比我還膽大些,她提出想要直接用這艘船的成員來作為原型,搞一個關於星際罪犯主題的拓展包那肯定是很能引起話題的,可也很容易惹來爭議,你理解吧所以我先來跟他打打招呼,至少能省掉點侵權的麻煩。”
“你就這麼直接跟他提啦”
“乾嘛不呢我覺得他多半不會在乎,因為古約律一向對這種藝術形象的事兒沒什麼敏感度。他們不會在乎自己被幾個星層外的人加工成什麼樣,你討厭或者你喜歡。我告訴他,讓他同意,咱們就省了許多不必要的法律程序。”
羅彬瀚不得不承認馬林的話是有道理的。而與此同時,他也從馬林的言語裡聽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有點遲疑地問:“你在參與群星爭霸的策劃”
“不錯。”馬林承認道。他頓了頓又說:“我本來想晚點再跟你說這事兒,朋友。不過現在也是個不錯的時機我準備接受烏奧娜的聘任,成為樁園的藝術顧問。我想那意味著咱們的相聚到頭啦。不管怎麼樣,這段時間還是挺有意思的。”
那不算是個特彆令羅彬瀚震驚的回複,但當馬林明確地說出來時,羅彬瀚還是感到少許的遺憾。他多少帶著點真心表達了對這位牌友的惋惜,也祝福他能在樁園找到更好的前途和歸宿。就在他準備用一個擁抱來結束這段同行時,馬林看了看旁邊的莫莫羅,然後把羅彬瀚拉進了一個獨立的空房間裡。
“好吧,既然我要走了。”他說,“我想咱們還是挺投緣的,所以我還是應該把真心話說出來。”
他的表情如此嚴肅,以至於羅彬瀚差點以為他接下來會向自己袒露衷腸,深情告白。幸好這事兒並沒有發生,馬林隻是說:“朋友,我建議你也跟我一起走。”
“啥”羅彬瀚有點反應不過來地問。
“一個可能不那麼動聽的建議:離開這艘船。”馬林說,“老兄,你看不出來這艘船上正在發生什麼嗎咱們那位尊貴的船長可不是個理想的船伴我不是說他的品格有問題,恰恰相反,他是個英雄的苗子而那就是為什麼我建議你離開。老兄,他的身上纏繞著某種使命,某種宿運,而沒有多少東西比一個偉人更容易讓他身邊的人喪命了。酒鬼,賭棍,色胚結交這些人都絕不會連累你自己,隻要你把握好分寸,可一旦你認識一個英雄,他的事業總叫你傾家蕩產。”
馬林伸手撩開鬢邊的亂發,翠綠的眼睛中浮現出罕有的憂鬱和陰沉。他用暗藏恐懼的聲音對羅彬瀚低語道:“他們是英雄、神靈、鬼怪,是命運的寵兒與玩物。而我們又能做什麼呢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靜地、無害地活著。彆摻和諸神之戰,朋友。”
羅彬瀚安靜地聽完了馬林的話。他仔細地看著這位相識頗久的牌友,仿佛生平第一次結識對方。最後他終於把手插進兜裡。
“不。”他說。
“你知道自己在乾嘛嗎”馬林快速地說,“你猜我怎麼想這事兒我無意冒犯,不過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你在故意自殺。老兄,你總能完美地無視那些關鍵的問題,哪怕它會要了你的命。”
“那是因為我覺得它們真沒那麼關鍵。”羅彬瀚聳聳肩說。
“而你不打算走。”
“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準備乾啥。”羅彬瀚說,“我撿他那天就覺得這事兒怪稀奇的。這麼大的熱鬨人一輩子能看幾回啊”
他們互相對望了一會兒,終於明白說服對方是不切實際的。最終他們互相擁抱了一下,然後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走出房間。羅彬瀚控製著自己不再去看馬林。他一把勾住莫莫羅的脖子說:“走,咱們找你老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