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確信地點了點頭。
“剛才你除了‘宣夜之氣’,還看到了什麼?請你把所見所感都詳細告訴我。”
周雨按照她的要求,將那幻覺中的經曆儘可能周全地描述了一遍。當他提到注視城市的疼痛感時,紅葉打斷他問道:“具體是怎樣的痛?”
他思考了一會兒說:“像是被很大的蟲類咬到。”
“被咬的感覺嗎?”
“也不完全對,與其說是被咬……”
周雨皺起眉,思索著如何組織語言。俯瞰孤島時,那種與整座城市合二為一的感覺,肌體被外物剝離、撕扯下來的感覺——
“比較像是被吃。”
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就像是變成了一棵樹,正在被一隻蝗蟲啃食葉子。”
說出這個比喻後,他自己也因為意外而呆了一下,紅葉卻凝重而了然地緩緩點頭。
“果然。那麼,周雨,可以感覺到‘蝗蟲’是在哪個位置嗎?”
“不行,那隻是種很朦朧的感覺而已,大概隻持續了兩三秒——‘蝗蟲’有什麼寓意嗎?”
“如果我沒想錯的話,你感覺到的‘蝗蟲’就是‘餓死鬼’。本來他的轄區應該是在舊城區一帶的,但是以現在的狀況,他躲在市裡的任何一個角落都不奇怪。”
“不在自己的領地裡呆著嗎?”
“嗯,其他領主不會采取這種做法,但他喜歡在陌生不屬於自己的地方……”
紅葉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態,最後,她隻是說:“周雨,雖然這個請求很不近人情,剛才的狀態可以請你再試一次嗎?要儘可能鎖定痛感的源頭。昨天剛剛下過雨,這種時機對你比較有利。”
周雨有點奇怪地看著她,不能理解雨水和這件事有何關聯。還不等他發問,紅葉又伸出食指點在他眉心。
頓時,黑色的潮水在視界裡湧動起來。
或許是有了剛才的經驗,這一次,他幾乎沒有任何抵觸的感覺,就輕飄飄地升入雲霄當中。無際黑暗的汪洋,隨波飄蕩的孤島,在俯瞰中變得益發清晰。
想其紅葉的請求後,他開始尋求與那城市的聯結。很快,從神經深處傳來了被噬咬般的劇痛。
是在哪裡。是在哪裡?他在心中無聲地發問著。
嘎啦嘎啦。被咬開的是左手的指甲嗎?
嘰嘰咕咕。被鑽入的是腹部的腸道嗎?
吭哧吭哧。被吞咽的是大腿的肌肉嗎?
他耐心地感受著。
那是何等貪婪的蟲類啊,把肌膚血肉蠶食殆儘後,還要意猶未儘地啃吸骨髓。
順著白骨裸露之處,他輕輕地伸手抓了過去。黑暗裡傳來鮮明的,蟲翼扇動時的狂躁響聲。
睜開眼時,他臉上猶帶著不自覺的笑容。
“……周雨?”
麵前的紅葉正關切而謹慎地看著他。
不知怎麼,看到那美麗的臉龐時,一種將其割下封存的衝動陡然而生。他無視了那奇怪的想法,用一如往常的語調說:“好像找到了。”
“在哪裡?”
“在城市西南的位置,要經過博物館和唯思路,然後再往南麵走……”
他無意識地描述著心中所想的位置,伴隨言語吐露,思緒也漸漸變得了然。那刻印在心底的位置已經呼之欲出。
“——在新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