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天上正好下起了小雨。雖然這一晚應該有著非常明亮的圓月,卻被濃重的烏雲遮蓋,空中什麼也看不見。如果沒有路燈的話,這一定是個伸手不見五指,極易迷失在途的夜晚。
周雨撐起黑傘,步入夜色當中。
說實話,他是有少許好奇的。如果這一夜出來的人是陳偉,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夥準備跟桑蓮說些什麼呢?一起坐而論道嗎?
不過無論怎樣,那都是行不通的。如今的桑蓮早就不是言語可以溝通的對象了,表麵所道出的言辭,不過就是軀體殘留的本能罷了。
他抵達了新月路站。
不知是這裡真的冷清至此,還是被骷髏戒的主人做了某種手腳,雨夜的站台沒有一個普通的乘客。站在那裡的兩個人,竟然都是周雨認識的。
身高兩米的壯漢,與骨瘦如柴的女孩,兩人俱曾現身於那個廢棄工廠當中。因為他當時把注意力放在摩天身上,幾乎沒怎麼關注過這兩個隨從。
此刻看到他到來,壯漢麵無表情地點著頭,小女孩卻紋絲不動,隻是用渾濁的眼睛盯了他一會兒。那副枯槁的樣子使人聯想起沙漠中枯死的矮樹。
“你們兩個就是摩天派來的人嗎?”
周雨拄著傘問道。老實說,他並不清楚這兩個人的“用法”。如果說壯漢還可以拿來處理一下丹哥,那麼小女孩的功能就完全無從猜測了,她看起來乾癟得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壯漢仍然沒有表情地點著頭,從衣袋裡掏出一部對講機來。機器裡馬上響起了摩天的聲音。
“來了呀小姑娘。昨晚休息得如何呢?”
“你派的幫手好像有點讓人看不懂呢。不負責介紹一下嗎?”
“呀,有什麼好說的,兩個低賤之人罷了。大的是老虎,小的是野貓。你就這樣稱呼他們好了。至於用處嘛,那條蚯蚓也不是一個人居住吧?小姑娘你就專心處理本尊好了,多餘的閒雜人士讓老虎去對付。至於野貓,雖然是個廢物,眼睛還是挺好用的,拿來找東西很方便。”
即便是被這樣充滿輕蔑地提起,周雨麵前的兩人也沒有任何反應。那模樣與其當做忠誠不二,弗如說是死人般的麻木冷漠。
本人都如此無動於衷,周雨也沒有代為出頭的打算。他正要從監控死角走下站台,對講機彼端的摩天又說:“小姑娘,你的腿腳現在還沒恢複吧?”
“你關心這種事嗎?”
“呀,畢竟是關乎成敗的事嘛。要是小姑娘你因為腳傷而敗給蚯蚓,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周雨冷笑了一聲。
“你不是心知肚明嗎?桑蓮跟你這種人不同,在應敵的時候是不會選擇逃跑的。就算我走不動,他也隻會在原地等著而已。”
“那樣自然是最好。不過再確認一下,小姑娘你真的懂得‘複仇’的用法嗎?”
“你想試試看嗎?隻要你出現在我麵前,馬上就讓你知道答案。”
摩天隻是嗬嗬地笑著。
“不必了,既然如此,我就靜觀小姑娘你的表演。”
早知如此的周雨也懶得費力氣去嘲弄對方。反正都在意料當中,隻要‘複仇’還握在自己手中,對方就絕對不會輕易地涉身險地。
他領頭翻下站台,朝著隧道深處走去。“老虎”和“野貓”也安靜地跟隨在後麵。原本不算特彆漫長的路途,在這兩人製造的壓抑氛圍下顯得極為難熬。
周雨走在前麵,偶爾用眼角餘光觀察在左後側的小女孩。因為腳傷,他走路的速度相當緩慢,即便如此,女孩也跟得相當辛苦。
越是觀察得仔細,他就越在意這女孩的樣子。那種近乎畸形的瘦相,說是病態都過於保守。倘若她紋絲不動地躺在地上,周雨會把她當做一具乾屍。骨骼、關節、筋絡,全部都在皮下清清楚楚地展現出輪廓,哪怕是裝有臟器的胸腹部位,竟然也恐怖地塌陷了下去,仿佛在那空蕩蕩的童裝底下根本沒有軀乾,隻是一段連接著頭和腿的細杆。
像那樣子,就算她走著走著,突然間因為脖頸太細而讓腦袋滾到地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