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衝她一笑:“有趣得要命哦。”
漢娜·察恩眨了兩下眼睛,一點兒也沒流露出失望。她流暢地把話題自個兒接了下去:“我想那也是個迷人的地方。我讀過很多關於那兒的介紹呢!熱帶雨林很神奇不是嗎?有各種各樣的樹,像是紫檀木和箭毒木——他們說箭毒木的樹汁見血封喉?這是真的嗎?”
“可能。”羅彬瀚和藹地回答,“我自己沒試過。”
“那你困在樹林裡吃些什麼?野芭蕉?猴麵包樹果實?昆蟲?”
“餅乾和肉乾。我一直跟著向導的指揮,寸步不離。”
漢娜失望地歎了口氣。
“你一點兒都沒試過嗎?”她幾乎是可憐兮兮地問,“我聽說猴麵包樹的果實吃起來就像真的麵包呢。”
“其實沒那麼像。”羅彬瀚說,“詹妮亞在地下室養了隻龍蝦,你想讓她帶你去看看嗎?”
“我聽詹妮亞說過龍蝦的事,不過她現在忙著招待客人。事實上,是她讓我來叫你們的。”
“客人?”
羅彬瀚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很意外馬爾科姆第一天就能到。按藝術家的性子來說得是周三或周四,不過作為一位愛女心切的父親,破例早早登上航班也不無可能。他看了一眼俞慶殊,後者的表情卻有點耐人尋味。但此刻沒必要細想了,他快步走出書房,站在二樓走廊上俯瞰客廳。
客廳裡的確有兩個人。他們進來時一定很輕,才會讓羅彬瀚一點也沒聽見。而如果真是馬爾科姆來了,彆說藝術家會主動到處和人熊抱,光是雷奧就會叫個驚天動地。
此刻有兩個人坐在沙發的兩極,一言不發地望著對方。羅彬瀚的位置能看見俞曉絨緊繃的臉,雷奧趴在她腳邊,而她對麵的人隻露出一個後腦勺。然而那也足夠了。單憑一個後腦勺,羅彬瀚已經張大了嘴。他肯定是不會弄錯的。
“呀!”俞慶殊說,“周雨!”
沙發上的客人回頭張望。這下連後腦勺形狀雷同的可能性也徹底消失了。羅彬瀚千真萬確地看見周雨坐在俞曉絨家的客廳沙發上,眼底帶著兩個鮮明的黑眼圈,滿麵憔悴地向俞慶殊打招呼。
“俞伯母,好久不見。”
“怎麼來之前都不給我打電話?我好開車去機場接你呀。”
俞慶殊已經快步走到了底樓。她在周雨起身前按住他的肩膀:“客氣什麼,讓伯母好好看看。哎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看你年紀輕輕這眼圈怎麼就出來了?這手是怎麼了?現在的天氣戴這麼厚的手套?”
“沒事,不小心燒傷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俞慶殊責備地說,“我看你小時候就拿你爸那手術刀玩。那刀片又薄又尖,一不留神就要出血的。你平時工作接觸的危險物品多,自己要注意。”
周雨有點茫然地答應著,開始四處左張右望,似乎在尋找一個能把自己從長輩關懷中拯救出來的人。他逮到了仍在二樓走廊上發呆的羅彬瀚,而後者也意識到自己眼下是義不容辭的。
“呃,媽。”他走下樓說,“你早就知道周雨要來?”
俞慶殊又像小姑娘那樣咯咯地笑了起來:“上周五知道的。周雨突然聯係我說要來咱們這兒出差,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本想著絨絨還沒見過他,我還擔心……”
“現在見過了。”俞曉絨插嘴說,“你該早說有客人的,媽。”
“我想給你哥一個驚喜呀。”俞慶殊說,“倒是周雨,你怎麼不早跟我說瀚瀚已經到梨海市了。”
周雨已經完全被俞慶殊久經訓練的語速擊敗了。他依舊茫然地說:“我以為……”
“他以為我已經告訴你了。”羅彬瀚接過話頭,“而我還以為他是去彆的地方出差!”
“本來項目行程是滿的,就不方便來打擾了。”周雨解釋道,“但是臨時有了變動,要多在這邊逗留幾天,就想著來拜訪一下。”
“真巧。”俞曉絨說。
羅彬瀚有點納悶地瞄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火藥味。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多心,因為俞曉絨向來說話就不怎麼客氣。可他發現俞曉絨並沒盯著周雨,反而一直朝他看。他又做了什麼惹惱她的事?他一點也想不出來。也許俞曉絨隻是不喜歡陌生人住進家裡來,她從小就有這種領地意識。
“你打算在這兒住下?”他直接問周雨,“工作那邊往返方便嗎?”
“往返沒有問題,不過晚上或許也會有臨時的工作,我已經問過附近的賓館和民宿……”
“說什麼呢!”俞慶殊打斷他,“都來伯母這兒了,怎麼還能讓你出去住。你又不會說德語,一個人住出了事怎麼辦?正好伯母這周休年假,你要是有急事去市裡,我開車送你就行了。”
“那……謝謝俞伯母。”
“還是跟小時候似的。”俞慶殊說。她已經準備去搬周雨的行李,羅彬瀚趕緊接手了過去。
“媽,我來就行了。”
“得把樓上那間客房收拾一下。”俞慶殊叮囑道,“我看那兒陽光好,拿來做健身室了。你把雜物都搬開一點,等下再把那張舊床從地下室找出來。”
“用不著這麼麻煩。”羅彬瀚說,“周雨跟我擠一間就行了,打個地鋪嘛。他又不是一般客人。”
周雨仿佛在俞慶殊旋風般的問候裡抓住了一根電線杆,即刻就緊握不放:“這樣就好了,不必太麻煩。”
“好吧,你們自己看著辦。”
俞慶殊環顧著客廳裡的每一個人。她似乎想著什麼,最後點了點頭,用稍帶驚奇與喜悅的口吻說:“家裡很少來這麼多人了。”
“還有馬爾呢。”俞曉絨說。
“演員全數登場。”漢娜·察恩略帶三分俏皮地總結道,“戲劇高潮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