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正屋安靜的那一會兒,是伯夫人在等二太太姚氏,姚氏自然知道女兒下午去了一趟正院,但是她並沒有多想,雖然不是請安的時候,但是在幾個孫女中,伯夫人最看重自己的女兒,女兒也經常不在請安的時間段去正院和伯夫人說話。
所以當吃過晚膳後,綠蕪到映荷院傳伯夫人的話,請她去正院的時候,姚氏以為伯夫人是要和她談兵部郎中之事,想到上午沉水等三個丫鬟被柳兒胡同餘牙婆帶走的事,莫非這麼快就有了回音。
姚氏急匆匆趕到正院的時候,正巧遇到從外麵回來卻一身酒氣的丈夫。
“婦人之仁!好,好,你是個活菩薩,大發善心,我就讓你的……你娘家人來填這個坑!”
姚氏見到丈夫,剛福了福身,嘴裡的諸如“如何又喝了這般多,太傷身體了”等嘮叨的話尚未出口,便被耿澄指著麵門疾言厲色的罵了這麼一通。
“姑娘,奴婢以前雖然覺得二老爺……不像個好人,眉眼間有股厲色,但是從來沒聽過他這般大聲說過話,還是對著二太太說的,嘖嘖,彆說是二太太一時被罵懵了,正院的下人還有奴婢都嚇了一跳。”
“後來呢?”畫簾急著聽後續。
“後來伯夫人就將二老爺和二太太喊了進去。”
伯夫人雖然心情很差,但是並沒有失去理智,所以她先是狠狠罵了二兒子一頓,畢竟無論如何,這件事歸根結底在他身上。
她讓人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在外吃飯的兒子,不過因在外麵,怕隔牆有耳,所以她隻讓說了事情本身,至於緣由、過程等,一概不提,目的事讓兒子快些回來商討如何處理。
沒想到趕得這般巧,這夫妻二人就在她院外碰上了,而兒子則以為三個丫鬟能從餘牙婆那裡出來,是兒媳心軟。
其實這也不能怪兒子,其實兒子原本想要將映荷院的秋葉冬梅也一起的,這兩個丫鬟長得也挺好,多兩個人,到時那邊說不定還會多回一個,但是兒媳堅決不同意。
不說兒子了,就連伯夫人自己也覺得二兒媳婦人之仁了。
但是今日這事的確與兒媳無關,反而是自己兒子……
伯夫人此時隻能斥罵耿澄,安撫姚氏了。
“那沉水到底是誰生的?難道是譚媽媽?”
畫簾好奇道,自從下午獲知沉水竟然是二老爺的骨肉,她就想過這個問題。
“姑娘,你猜是不是?”
“考我是不是?我猜不是。”
耿星霜自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下午耿星辰也特意就這個問題和她討論了好久,她和畫簾的想法是一樣的,她們都是從嚴媽媽那句問過譚媽媽,從她的臉色中看出了沉水的真實身份這句話中推測出來的。
“一定是我問的太張揚了,姑娘從我的語氣中聽出來了。”金寶覺得自己不太會做戲。
“哼,小看你家姑娘,你們想想,嗯,金寶來府裡的時間不夠長,畫簾你想想,這麼多年你聽過府裡哪位下人說過譚媽媽離開過很長時間嗎?起碼半年以上。”
就算剛剛懷孕時不大看的出來,從顯懷到生完稍稍恢複身體的時間,至少要半年以上。
譚媽媽和嚴媽媽是二太太姚氏的左膀右臂,若是其中一人離開過這麼長時間,不可能不會引起府裡人注意的。
而且……譚媽媽長得委實一般,二叔的兩個通房都長得可比譚媽媽要好看許多。
畫簾想了想,“沉水姐姐今年十七,不過是虛歲,現在是盛寧十四年,也就是說她是昌寧二十年出生的,那時奴婢還沒出生,不過奴婢娘那時還在府裡,奴婢聽娘說過,那時伯爺還做著官,府裡還不像如今這般……這般蕭條,都想著以伯爺的本事,說不定哪一日爵位還能往後傳個一兩代,若是和永慶候府一般,掙出個世襲罔替,那可真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所以那時府裡管的很嚴,伯爺明言,家中誰人若是做了出格的事,影響了家裡的大事,輕者發賣,重者直接打死不論,所以要是二太太房裡的大丫鬟直接消失半年以上,不說譚媽媽現在還好好的當著差,就算二太太二老爺,肯定也會受到連累的。”
耿星霜點頭,分析道:“按照當年府裡的情形,沉水的生母若是府裡的丫鬟,有二嬸看著,事後一般會賜下一碗避子湯的,就算不小心有了,直接納進房裡便是,退一步說就算二嬸不願意,為了不鬨出事來,按照二嬸的思路最好的辦法也是先納了,後麵如何再做打算,若是媳婦子,當年的二叔應該不太敢;
至於會不會是二叔養了外室,且不說當年二叔手裡有沒有那麼多銀子,就說那外室若是生了孩子,竟不來府裡認親,還讓自己閨女做了丫鬟,這個可能性應該很小,除非二嬸在其中做了什麼,但見今日三姐姐那做派,以及二叔吼二嬸那一嗓子,這事他們夫妻似乎還被蒙在鼓裡,況那沉水又與譚媽媽有關係,所以我猜測沉水的母親應該與譚媽媽關係匪淺,很有可能就是姚家的下人。”
譚媽媽和嚴媽媽都是二嬸的陪嫁丫鬟,隻有這般,也才解釋的通今日之事。
隻是對於耿星冰的心思,到現在為止,耿星霜仍是沒有任何頭緒。
“姑娘就是厲害,可不就是姚家人,姑娘你沒聽到,伯夫人喝問二老爺的時候,二老爺都沒反應過來沉水是誰,被喬媽媽提醒是三姑娘的丫鬟,今個差點就被賣了,還好三姑娘提醒的及時,這才沒有犯下大錯。
二老爺一聽這話,又是將二夫人罵了一頓,還要喊三姑娘過來,說她們壞了他的大事。”
“然後呢?”畫簾趕緊問道,覺得這比聽戲有意思。
耿星霜和畫簾兩雙眼睛即便在昏暗的燭光中,也是閃爍著耀目的光芒。
“跪下!”
“啊?”畫簾嚇了一跳,差點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來。
“畫簾姐姐,這是伯夫人說的,她讓二老爺跪下。”金寶解釋道。
“金寶,你可以與茶樓的說書先生搶生意了。”耿星霜調侃道。
“二老爺雖然有些不明白,但是還是跪了下來,然後伯夫人便讓喬媽媽將今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二老爺,然後……二老爺就頓住了。”
“頓住了?什麼意思?”
“就是呆住了,二老爺似乎是回憶了半晌,也沒有想起和沉水娘有關的事來。”
耿星霜和畫簾都愣了一下,耿星霜也頓住了。
“二叔記憶這般差嗎?”
服侍姚氏去正院的正巧是譚媽媽,見耿澄不但沒有絲毫懷念和歉疚,甚至連曾經有那麼一個人都忘了,譚媽媽在耿澄用他那被酒浸的渾渾噩噩的腦子苦思冥想時,猛地撲了上去,揪住耿澄的頭發衣裳就是一陣硬扯猛拽,揮拳拍巴掌,口中憤怒的哭罵著。
“你這個畜生,害了我妹妹一輩子,害了她的性命,現在連親生女兒也要被你害了,你這個畜生,你不配做人,更不配當官,你怎麼不去死,啊……你這個畜生怎麼不死啊……”
“譚媽媽的動作太快了,伯夫人二太太還有喬媽媽綠蕪她們根本就來不及阻止,就連二老爺自己也是在譚媽媽罵完那一番話後才大喝一聲‘你這惡奴’,方才大力將人扯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