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姑娘放心!”武娟應道。
隨著馬車“噠噠”的前行聲,金色暖陽越過地平線,灑在屋脊飛簷上,斜鋪向街道兩側的青磚碧瓦間,就著車馬聲、說話聲、叫賣聲,寧都城的大街小巷漸漸鮮活了起來,就像那越來越明亮的太陽光一般,顯得朝氣蓬勃,耿星霜平日裡很少會這麼早就出門,若是以往,她定不會放過這麼一個機會,好生看看這大街小巷熱鬨的場景,然後畫下來。
可是今日,她也隻是掀開車簾看看離朝興街還有多遠。
到延年堂的時候,耿星霜一下馬車,便看到延年堂大門外的石階上坐了一個人。
“陶叔,你怎麼坐在這裡?”
耿星霜見陶榮滿麵愁容,不是說小魚師傅姐弟並無大礙嗎?
“您是……耿六姑娘,還有祝大姑娘?”
陶榮見到二人,忙站起來,往後退了退,身體微弓,頗為拘謹的樣子。
“我們是來看小魚姑娘的,她可還好?”
“她在裡麵,大夫正幫她看診……我在這裡坐一會……兩位姑娘請……請進……多謝兩位姑娘對小女的關心……”
陶榮有些語無倫次,耿星霜見此,也不再多問,和祝顏一起走了進去。
時間還早,醫館內並無其他病人,藥童也是剛來上工,外間大堂中除了正忙著抓藥的藥童之外,還有兩人,許桓和薑連步。
二人都是認識耿星霜和祝顏的,知道她們是過來看陶餘魚的,雖然並不能理解為何她們會如此關心一位平民少女,二人也沒有多問,直接讓他們進去了。
許蓮漾正在為陶餘魚背上的傷口上藥。
“許姐姐,小魚她沒事吧?”
祝顏看到陶餘魚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雖然不致命,但是看起來卻讓人怒火中燒。
“都是皮肉傷,上藥後會好的快一些,也能減輕疼痛。”
許蓮漾解釋道。
耿星霜繞到正麵,陶餘魚麵色蒼白,連嘴唇也是白的毫無血色,但是一雙眼睛卻睜的大大的,她剛剛聽到腳步聲,又聽到祝顏和許蓮漾說話,準備扭頭看她們,卻被許蓮漾阻止了。
現在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二人,她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眼眶卻紅了,片刻功夫,原本因強撐著而顯得乾澀的眼睛,已然盈滿了晶瑩的淚水,淚水越聚越多,搖搖欲墜,瞬間凝結成一顆顆淚珠,滾滾而落。
如同遇到了可以依靠與救贖的委屈的孩子一般,脆弱而敏感,倔強又堅強,如此矛盾,又如此的讓人憐惜。
耿星霜拿出帕子為她拭著淚,並沒有勸她。
祝顏則是在小小的診室中慢慢走動著,陶餘魚並沒有哭多久,很快就穩定住了情緒。
許蓮漾幫她上完藥後,輕聲道“你們有話就在這裡說吧,我去看看陶小哥兒,藥熬好了就端給你。”
陶餘魚要下床道謝,被許蓮漾輕輕按了一下,“你還發著熱呢,我既是大夫,又是你的朋友,做這些都是應該的,無需客氣。”
許蓮漾說完後,走了出去,給她們三人留了說話的地方。
耿星霜也沒有留她,事情還沒弄清楚,不宜讓太多人知曉。
“昨天那兩個人是誰?小魚你認識嗎?”
許蓮漾一離開,祝顏便急著問道。
陶餘魚想到昨日她和弟弟給娘親上完香後,一路下山,心裡想的是當初娘親帶著他們姐弟來這座寺廟時的情形,娘親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每次來寺裡,都是懷著無比虔誠的心,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山又一步一步走下山的,她和弟弟一左一右扶著娘親,雖然辛苦,心卻是安穩的。
現在,娘親沒了,以他們姐弟的體力,上山下山對於他們來說,再也沒有負擔了,但是心卻如同沒了根的浮萍一般,漂浮不定。
姐弟二人幾乎是一路沉默著下了山,此時桃林中既沒有桃花,也沒有桃子,並沒有吸引姐弟二人的注意力,但是就在他們路過桃林的時候,從裡麵竄出兩個高壯的男子,並沒有蒙麵,即便如此,他們也沒能看清那兩個人的長相。
因為他們的力氣太大,而自己姐弟的力氣太小,他們的劇烈掙紮,在那兩個惡徒手中,就如同螳臂當車,不但無法脫身,反倒讓自己受到更多的傷害及毆打。
一直到他們姐弟二人被綁到樹上,她也沒能看清那兩個惡徒的長相,隻覺得他們長得很普通。
“我和阿年被綁在兩棵樹上,雖然離得不遠,但是我們背對背綁著,所以沒法看清對方的情況,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隻覺得太陽光照在身上也不暖和了,越來越冷,天也越來越暗。
沒有人,沒有一個人進入桃林,隻有那兩個人,他們一直在喝酒,我希望他們喝的大醉,最好喝的醉死了,但是沒有,等天快黑了的時候,我聽到其中一個人說,今天又不是大日子,明善寺也不是什麼名刹古寺,來上香的人沒有多少,都這個時候了,寺廟也關門了,上香的人肯定早就回去了,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的好事,我等不及了,再不開始就要憋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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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餘魚如同在說著彆人的事情一般,平靜到近乎呆板的複述著自己昨天的經曆。
祝顏氣的握緊了拳頭。
耿星霜伸手握住陶餘魚的手,溫聲道“小魚,我們並不是要問你這個,這些不用……”
“耿姑娘,祝姑娘……”
“我比你大,你喚我一聲顏姐姐,霜姐兒比你小,你喚她一聲霜妹妹,以後……我們就姐妹相稱,不用這般客氣。”
祝顏打斷了陶餘魚的話,乾脆利落的說道。
陶餘魚微微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顏姐姐、霜妹妹,我想說給你們聽,那兩個人被薑大人的同僚帶去縣衙了,薑大人說我若真要狀告那二人,是要上公堂的,到時這些經過都需要在縣令大人跟前再說一遍,我現在說給你們聽,之後再說就……就不會再害怕了。”
“那你說吧,我們聽著。”耿星霜知道,就算說多少遍,再次回想的時候,又如何能不害怕。
“那個人說完,另外一個人便去桃林外麵看了一下,果然一個人都沒看到,他回來後,便將我從樹上放了下來。
好在他們雖然沒有醉死,神智也算清醒,但是手腳沒有之前那麼大力氣了,趁著繩子解開的那一瞬間,我最先扯了嘴裡的布團。”
那時,陶餘魚並沒有想跑,她知道自己跑不了,而且弟弟還在樹上綁著,她若跑了,弟弟就會成為他們泄怒的靶子,她又如何能跑。
所以,她隻是第一時間扯掉了嘴裡的布團,然後用儘全身力氣,以平生最大的聲音叫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