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不知何時褪去了顏色,變回清清皎皎的白玉盤,又似懸在黑天裡的瑤台鏡,銀光毫無保留地傾瀉萬裡,將魔族大地照得靜謐。
不過對於魔族中人來說,明月千年萬年未改,看久了,有股從骨子裡泛起的寒涼。
一抹黑影,從月光花中穿過。
遭魔氣侵蝕的植被會很快枯萎,所以偌大的魔界疆域上寸草不生,很難想象,在魔族宮殿前,還能看見這麼大一片沐浴著月光,迎風招展,素雅潔白的月光花。
“什麼人,深更半夜竟敢擅闖蕪寰殿!”
閃著寒光的斧、鉞交叉攔在麵前,襯得來人略顯單薄瘦弱,身材魁梧,濃眉怒眼的魔族甚至要低頭去看。
那是個人族女子,論相貌,在人族和魔族都算不上什麼姝麗,蒲柳之姿,清苦孱弱,卻絞著衣角,說出癡心妄想的話,
“我有刻不容緩的事,想見魔尊大人一麵,求兩位大人通稟一聲……”
她話音剛落,魔族士兵就嗤之以鼻地譏笑道“魔尊大人豈是你一個人族女子想見就見的?還不速速離去!”
他感覺自己沒用什麼力氣,那人族女子就被甩開跌倒在地了,手心裡冒出鮮紅的血。
“人族女子真是嬌氣。”他轉過頭和持斧的魔族士兵說道,“我們魔界兒女,各個英勇豪邁,才不會是這麼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樣。”
“若非魔尊大人下令要善待這些普通人族,就憑她擅闖蕪寰殿,死個十七八回都是不夠的。”
“可她一個人族,是怎麼來到魔宮的?”
持斧魔兵被問住了,眯了眯眼,審視這個古怪的人族女子,“喂,你過來,我們有話要問你。”
女子顧不得手心的疼痛,連忙爬了起來,一開口又是要求見魔尊大人,“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求見魔尊大人,若是耽擱了,魔尊動怒,你我皆萬死難辭,求大人替我通傳一聲就好,求兩位大人了!”
任由女子說得如何嚴重急迫,兩個魔族士兵依舊不為所動。他們的職責就是守衛蕪寰殿,沒有魔尊大人的命令,一隻蒼蠅都不可能放進去的。
女子抬頭看月亮已經掛到了正空,麵上越發焦急,不知所措之際,腦海裡有一瞬靈光閃過,她在衣衫裡摸了摸,掏出一塊破舊的令牌。
她周身氣勢變得淩厲,“我有魔尊令,還不放行!”
兩個魔族互相對視一眼,恭敬地垂下了腦袋,讓開路。
女子深吸了口氣,將令牌揣回懷中,氣勢也矮了下來。
她抬眸看著龍飛鳳舞的“蕪寰殿”三個大字,心裡泛起苦澀,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還會踏足這個地方,自投羅網。
手未觸及到殿門,一股力量就將女子抓了進去,厚重的大門,“砰”地一聲關上。
“揺鈴,你背叛了本尊,竟還敢回蕪寰殿來。”
音色冷得就像這冰冷壓抑的大殿,語氣卻平淡得甚至聽不出來在動怒。
漆黑的殿內,螢石做的燈盞次第亮起,揺鈴跪在地上,入目的是一片濃如漆墨的黑衣,上麵用金線繡著魔族的凶獸,張著血盆大口,似乎要吞噬掉她。
重淵緩慢蹲下,捏住她的下顎,修長的手指一寸寸往下,最後扼住揺鈴的喉嚨,她很快就喘不上氣來了。
“揺鈴背叛了魔尊,死不足惜,但求魔尊救……救小公子。”
她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後,認命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流落一滴溫熱的淚。
數年前,她背叛了魔尊,而現在她又背叛了天月姑娘。
可是她該怎麼辦呢?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公子,就這麼死在陰暗的地牢裡,整個魔界,能救他的,隻有魔尊大人了。
過了許久,揺鈴從死亡的邊緣撿回一條命,她聽見魔尊淡漠涼薄的聲音響起。
“他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