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成尋常人等,三百裡怕是要晝夜兼程的走上三天,便是騎馬也得跑上一天,但己方眾人騎乘的不是寶馬良駒就是飛禽靈獸,一個時辰不到便趕到了地頭兒。
獄法山上有處旺盛的泉眼,泉水自山腳下與其他幾條溪流彙聚成河,然後一同流向東南,這成了辨認獄法山的重要依據。
由於剛剛立秋不久,天黑的仍是很晚,眾人趕到地頭兒之後夜幕尚未徹底降臨,朦朧的夜色籠罩著陡峭的獄法山,再加上山中不時傳來的詭異叫聲,令得獄法山多有恐怖陰森。
“啥玩意兒叫的這麼難聽?”大頭挑眉四顧。
“山魈,”長生隨口回答,“猴子的一種,世人口中的山鬼就是這東西。”
“咬人不?”大頭笑問。
“應該咬。”長生也笑。
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獵戶也不敢夜入深山,但眾人藝高人膽大,在夜視之能的加持之下無所畏懼,直接停馬山下,分頭尋找。
此番留下看守坐騎的是巴圖魯,這也是他主動提出來的,那張犀牛皮實在是太臭了,恰好山下有溪流,他在看守坐騎的同時正好可以刷洗牛皮。
山有四麵,大頭等人各尋一方,長生則直接掠上山頂,自山頂高處四顧觀察。
山裡的確有山魈,個頭比常見的猴子要大上不少,兩腮泛紅,酷似祭祀時糊紮的紙人兒,猛然見到頗為嚇人,其叫聲也很瘮人,拖腔拉調兒的如同鬼哭。
不過山魈並不攻擊人,但它們也不怕人,見到己方眾人也不跑,而是跟著己方眾人尾隨觀望。
由於山魈長相醜陋,己方眾人便不時發聲驅趕,但那些山魈並不遠去,反倒齜牙咧嘴的尖叫,與此同時還會撿起山石拋扔打砸,多有凶殘頑劣。
長生居高臨下,俯覽觀察,最先看到的是山下的巴圖魯,巴圖魯此時正揮舞镔鐵棍在河裡胡亂打砸,想必是河裡有什麼東西試圖攻擊他,不過巴圖魯的舉動並不十分憤怒,應該沒吃什麼大虧。
類似的搜尋己方眾人之前經曆過很多次,都有經驗,大頭四人采用的都是之字形搜尋,這種搜尋方式最大的好處就是不容易有所疏漏,而最大的弊端則是耗時較長。
山頂有幾顆桃樹,樹上的桃子被山魈吃了不少,剩下的都是尚未成熟的,長生隨手摘下一個桃子端詳打量,發現桃子的個頭兒很小,與普通山桃兒無甚區彆,隨即又咬了一口,甜中帶苦,但苦味兒比尋常山桃兒要淡上許多。
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所有的野桃子都不是很甜,而且桃皮會發澀發苦,除非人為栽種的桃樹才會隻甜不苦,這裡的桃子苦味兒很淡,說明其祖先並不是野桃,而是人為栽種的桃樹,隻不過經曆了幾千年的繁衍,品種已經出現了退化。
確定這裡曾經有人居住過,長生心裡多了幾分希望,隨即高喊發聲,讓大頭等人搜尋之時留意可能存在的山洞。
長生在龍虎山待的時間並不長,對於包括堪輿風水在內的雜學涉獵也不深,不過大致的五行堪輿還是懂得,根據山勢走向和周圍的地形不難看出這地方並不適合人類居住,因為獄法山西北方向有兩片呈倒八字形狀的山嶺,山風自西北方向彙聚,令得獄法山恰好處在風口的位置。
不過風口位置雖然不適合人類居住,卻適合飛廉在此修煉,此人之所以被封為風伯,無疑是因為其飛升之前擅長的是禦風法術。
就在長生四顧觀察之時,一瞥之下發現山下突然出現了狼群,一片綠油油的眼睛正在向己方馬匹緩慢靠近。
不等巴圖魯有所察覺,黑公子便率先有了動作,毫不畏懼的衝向狼群。
眼見黑公子落單兒,狼群立刻一哄而上,但令它們沒想到的是黑公子並不是尋常馬匹,不但猛踢亂踹還會瘋狂撕咬,雖然深陷重圍卻並不落下風。
隻要是群居動物都會出現頭領,馬也不例外,雖然黑公子沒有汗血寶馬那般高大,但它體力驚人,極善奔跑,汗血寶馬跑不過它,便心甘情願的認它為頭領,眼見黑公子受到狼群圍攻,汗血寶馬便衝過去助戰幫忙,待得巴圖魯聽到動靜自河裡衝出來,狼群已經被己方馬匹攆的四散奔逃。
此處多有物產,山上有果子,河裡有魚蝦,若是那些災民能夠來到此處,定然能夠糊口.活命,不過深山之中多有虎豹豺狼,沒有武藝傍身,便是來到這裡也隻能葬身虎狼之口,身為弱小,必須成群結隊,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孤身獨行。
彆說三千年了,便是百年歲月,也足以毀掉一切土屋木舍,而今長生隻能寄希望於飛廉當年居住的是石屋山洞,甚至石屋都不成,唯有山洞才可能免受風雨吹襲和晝夜風化。
觀察過周圍的情況,長生循著水聲找到了泉眼,泉眼位於山頂偏南的位置,泉眼周圍有明顯的壘砌痕跡,石條沉重方正,明顯經過打磨和雕琢。
掬水淺嘗,清冽爽口,常人不通陰陽五行,也不懂堪輿風水,很難判斷某處區域地氣的好壞,實則判斷地氣的好壞也並不難,隻需挖井取水,品嘗水質即可,地氣好則水質清冽甘甜,地氣壞則水質汙濁苦澀。
按照正常的生活習慣,人類居住的地方通常不會離水源太遠,長生循著泉水往南尋找,很快在山腰處發現了一處山洞,長生並未通知己方眾人,而是獨自一人走進了山洞。
山洞很大,足有五丈方圓,洞裡臊氣很重,到處都是猴毛,無疑已被猴群占據。
山洞的石壁和頂部都有人工開鑿的痕跡,洞中還殘留著石砌灶台和很多破碎的陶瓷碎片,洞中原本是有隔牆的,而今隔牆早已坍塌,自西北區域長生還發現了大量嚴重鏽蝕的銅器,個體較大的還能勉強看出輪廓,個體較小的則直接化為綠色的粉末。
洞中濕氣很重,連銅器都被鏽蝕掉了,木牘竹簡自然難得幸存,長生隻能寄希望於石壁上能殘留有文字,但找過一圈兒,一個文字都不曾發現。
大頭負責搜尋南麓,長生自洞中四處尋找之時大頭也尋了過來,眼見大頭進入山洞,原本就尾隨其後的山魈立刻圍了上來,唧哇怪叫著往洞裡扔石頭。
大頭知道長生在找什麼,進入山洞之後立刻幫忙尋找,奈何銅器腐朽的太過嚴重,他本想搬拿一個體形較大的銅器看看其背麵有無銘文,不曾想伸手即碎。
大頭不甘心,隨即又開始檢查地麵石板,但一通敲打之後卻發現地下並無暗室。
大頭抬手接住山魈扔過來的石頭,反手又扔了回去,“王爺,看來咱這趟是白來了,這地方啥都沒有了。”
長生沒有接話,而是低頭打量著大頭先前挪動的那件銅器,看此物的形狀,應該是一個青銅釜,此物是一件烹炊器皿,乃是鍋的前身,漢代之前烹煮食物用的都是釜,漢代之後才出現了鍋。
“爛的太厲害了,啥也看不出來了。”大頭湊了過來。
“大小至少能看得出來吧。”長生隨口說道。
“嗯?”大頭不明所以。
“這東西就是以前的鍋,你不感覺這個鍋很大嗎?”長生說道。
“您的意思是這裡曾經住了很多人?”大頭說道。
長生點頭,轉而指著不遠處的那堆陶瓷碎片,“漢代之前瓷器很少,非王公貴族不可使用,如果我猜測無誤的話,飛廉當年是帶了很多隨從住在這裡的,這個山洞隻是仆從居住的地方。”
“飛廉並不住在這裡?”大頭問道。
“對,他應該另有住處,”長生轉身邁步,“走,出去繼續找…...”